话音落下的瞬间，肩胛深处的银砂旧伤，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某种沉睡的凶兽，被我的承诺彻底惊醒！冰冷的刺痛感沿着脊椎蔓延，带着一种近乎嗜血的兴奋与战栗。骨髓深处，那些沉寂的银砂颗粒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发出细微而尖锐的嗡鸣，像是在回应着朱标体内那庞大诅咒的挑衅。
朱标眼中的希望之光猛地亮起，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蒙……蒙姑姑！大恩大德，朱标……” 他挣扎着又要起身行礼。
“先别急着谢。” 我抬手打断他，声音冷硬如铁，“丑话说在前头。第一，此事绝密，除你身后这位心腹，不得再让第西人知晓，包括你父皇！若有半点泄露，我立刻抽身，你自求多福。” 我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护卫，那护卫身体一僵，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连忙垂首，沉声道：“卑职常森，以性命担保！”
朱元璋？我心中冷笑。他若知道自己的太子被这种邪物缠身，而根源可能与那粒坠落在奉天殿的银砂有关，以他多疑狠厉的性子，会作何反应？恐怕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我这个小院！
“第二，” 我继续道，眼神锐利如刀，“我出手，不是为你朱家的江山永固，更不是图你日后报答。只为……了断一段因果。” 秦宫旧影在脑中一闪而过，扶苏饮鸩时苍白的脸与眼前朱标咳血的面容诡异地重叠。还有这该死的、纠缠不休的银砂！它既是诅咒，也是钥匙！或许彻底解决它，才能真正斩断这跨越千年的宿命线。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条。” 我盯着朱标，一字一顿，如同重锤敲打，“此物凶险异常，根植于你血脉神魂。拔除它，如同刮骨疗毒，过程凶险万分，痛苦非人所能想象。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神仙难救！你，可受得住？”
朱标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被巨大的恐惧取代。刮骨疗毒？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仿佛能感受到那些“黑色荆棘”正在体内疯狂滋长。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而狰狞地笼罩着他。冷汗浸透了他月白色的锦袍内衬。
沉默。小院里只剩下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朱标粗重艰难的喘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护卫常森紧张地看着自己的主子，手心的汗浸湿了刀柄。
终于，朱标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恐惧并未消失，甚至更浓，但那双温润的眼眸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异常顽强的火焰。那火焰里，有对生的渴望，有身为储君的责任，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标……受得住！与其……坐以待毙，看着这鬼物吸干我的精血，看着……看着国朝因我而乱，不如……放手一搏！纵是……十死无生，标也认了！请蒙姑姑……放手施为！”
“好！” 我眼中寒芒一闪，再无废话，“常森！守住院门，擅闯者，格杀勿论！”
“喏！” 常森抱拳低吼，身形一闪，己如铁塔般堵住院门，手按刀柄，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院墙内外。
我走到朱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痛苦和决绝而微微扭曲的脸。“盘膝坐好，五心向天。无论发生什么，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记住，你越怕，它越强！想想你要守护的东西！”
朱标依言，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艰难地盘膝坐于冰冷的青石板上，闭上双眼，努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试图凝聚那微弱的心神。
我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这一次，不再是试探的微芒。心念沉入识海最深处，强行沟通、引动那蛰伏在骨髓与旧伤中的、属于我的银砂力量！
嗤——
细微却清晰的破空声响起。
不再是微尘，而是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闪烁着冰冷银白色泽的“丝线”，猛地从我五指指尖激射而出！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瞬间缠绕上朱标的手腕、脚踝、眉心！
银丝入体！
“呃啊——！！！”
朱标身体猛地绷紧如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双眼骤然暴睁，眼球上瞬间布满血丝，瞳孔因为无法想象的剧痛而急剧放大、涣散！盘坐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
那不仅仅是肉体的痛苦！那银丝带着我冰冷的意志和力量，粗暴地闯入他的经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向他体内那些盘踞的、由银砂凝聚成的“黑色荆棘”！
轰——！
一股远比之前接触时狂暴千百倍的阴冷、怨毒意志，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从朱标的西肢百骸、五脏六腑中轰然爆发！整个小院的气温骤降，槐树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空气仿佛凝固，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朱标的皮肤下，那些青黑色的血管剧烈地搏动着，仿佛有无数活物在其中疯狂扭动、挣扎！更恐怖的是，在他的脖颈、手背皮肤上，一道道细小的、如同活体荆棘般的黑色纹路，正不受控制地浮现、蔓延！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藤蔓，扭曲缠绕，散发着吞噬一切生机的幽暗光泽！
“守住！” 我的厉喝如同惊雷，强行灌入朱标濒临崩溃的意识，“想想你的责任！想想大明！”
我的精神高度集中，全部心神都沉入那数道银丝之中。意识顺着银丝，如同驾驭着最狂暴的烈马，冲入了朱标体内那片被诅咒彻底污染的、如同炼狱般的战场！
意识沉入的瞬间，仿佛坠入了无边的冰狱深渊。
不再是模糊的感知，而是无比清晰、如同身临其境的“内视”。
朱标的经脉，不再是人体内生机勃勃的河流，而是一片被彻底污染、冻结的废土！原本温润柔韧的脉壁，此刻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色冰晶！无数细密如发、却坚韧无比的“黑色荆棘”，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它们的根系深深扎入脉壁，甚至穿透进去，贪婪地吮吸着最本源的生命精元。荆棘的尖刺上，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色汁液，进一步污染和冻结着所经之处。
我的数道银砂“丝线”，此刻如同闯入敌阵的孤军，在这片被黑色荆棘盘踞的冰晶废土中艰难穿行。银丝散发出冰冷的白光，所过之处，勉强驱散开一丝阴寒，融化些许冰晶，但立刻就有更多的黑色荆棘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缠绕、绞杀过来！
滋滋滋——！
意识中传来尖锐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般的声响！那是我的银砂之力与诅咒荆棘的死亡能量在激烈碰撞、相互湮灭！每一次碰撞，都带来一股强烈的精神反噬，冲击着我的识海，如同被重锤不断敲打！肩胛处的旧伤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那是本源银砂在激烈消耗和对抗！
“呃！” 我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腥甜，强行稳住心神。不行！这样下去，我的力量会被这些外围的荆棘生生耗死！
目标，是核心！是那股盘踞在朱标心脉附近、如同邪神般沉睡的庞大意志！
“给我——开！” 意识在识海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数道银丝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它们不再试图清除沿途的荆棘，而是如同最锋利的钻头，螺旋着、不顾一切地朝着心脉的方向，强行突破！所过之处，强行撕裂冻结的脉壁，撞碎缠绕的荆棘，在身后留下一条条短暂的光路，旋即又被汹涌扑来的黑色荆棘重新淹没！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朱标的意识！他盘坐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牙关紧咬，鲜血从嘴角和紧握的指缝中渗出，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皮肤上浮现的黑色荆棘纹路疯狂扭动，如同活物在皮下挣扎，显得无比狰狞！
常森死死盯着这一幕，目眦欲裂，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突破！再突破！
银丝在无数荆棘的围追堵截下，如同逆流而上的箭矢，艰难却无比坚定地向着那个散发着最浓郁死亡气息的核心区域突进！
近了！更近了！
前方，经脉的“景象”骤然开阔，却又恐怖到了极致！
那是一片被彻底异化的“空间”！朱标的心脉区域，本该是人体生机最蓬勃的源泉，此刻却被一个庞大、扭曲、由无数粗壮黑色荆棘虬结缠绕而成的“巢穴”所占据！那巢穴如同一个搏动的、布满血管的黑色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泵出粘稠的黑色能量，顺着荆棘网络输送到朱标的全身，同时贪婪地吸食着反馈回来的生命精华！
而在那荆棘巢穴的最中心，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如同液态墨汁般的黑暗物质，正缓缓旋转着。它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怨毒、疯狂与古老气息！正是这股意志，在主导着整个诅咒！它似乎感受到了外来者的入侵，那团黑暗物质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散发出强烈的敌意和吞噬的欲望！
就是它！
我的银丝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我全部的精气神和冰冷的意志，狠狠刺向那团黑暗核心！
就在银丝尖端即将触及那团黑暗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团黑暗物质猛地一滞，随即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混合了无尽怨念与帝王暴戾的恐怖意志洪流，毫无征兆地从中爆发出来！
这股意志是如此强大，如此纯粹，带着一种睥睨众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绝对霸道！它瞬间冲垮了银丝前端凝聚的力量，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意识之上！
“噗——！”
现实中的我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一大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狂喷而出！猩红的血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铁锈味。
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但在意识彻底被震散的前一刹那，我“看”清了！
在那沸腾的黑暗核心深处，在那恐怖意志爆发的源头，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半枚残破的、锈迹斑斑的青铜物件！
那物件的形状……那熟悉的夔龙纹饰……那断裂的茬口……
分明是半枚——虎符！
而这虎符的样式……赫然与当年万象神宫深处，武曌棺椁中，那枚作为银砂源头之一、最终被血祭彻底污染的虎符，一模一样！
嗡——！
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彻底炸裂！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瞬间吞没了我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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