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起蟹壳青时，我攥着那半块虎符站在皇陵阙楼前。晨露将石阶上的血迹晕染成淡粉色，王二突然拽着我蹲下，他沾着银砂的铁锹尖抵住地面："听，有东西在动。"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整座皇陵开始倾斜。我抱住朱雀铜像，眼看着东南角塌陷出巨坑，暗红色黏液如泉涌般喷薄而出。黏液中浮出数具银尸，他们穿着前朝宦官服饰，眉心银针却刻着漕运符文。
"是漕河沉船案的失踪者！"王二铁锹劈开一具银尸，腐臭的银砂中掉出块鱼符，符身刻着"天宝三年，漕运督造"。
我蘸取黏液在舌尖一抿，孔雀石与尸毒的腥甜首冲天灵。远处传来禁军马蹄声，皇帝的銮驾正穿过晨雾而来，龙袍下摆沾着的银砂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虹光。
"蒙卿，随朕回宫。"皇帝伸手欲扶我，指尖却突然暴长三寸银针。我旋身避开，袖中银针同时激射而出，正中他虎口穴道。银针入肉即化，皇帝手腕却浮现出与卢凌风相同的朱雀疤。
"陛下可知，卢统领临终前在熔浆里刻了字？"我亮出掌心，用血画着的殄文正与皇帝腰间玉佩纹路吻合，"银砂换龙，需以真龙血脉为祭。"
皇帝突然狂笑，声线在男女老少间变换："蒙家小儿果然聪明，可惜太晚了！"他扯开龙袍，心口竟嵌着块青铜罗盘，罗盘指针正是漕运银壶的壶嘴形状。
地面轰然炸裂，暗红黏液吞没銮驾。我在坠落瞬间抓住王二铁锹，却见他整条右臂己化作银砂。银砂中浮出张人脸，竟是七日前暴毙的工部尚书。
"蒙少卿，看看你的手。"王二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我低头，发现掌纹正在银化，虎符朱雀纹路竟沿着血脉往心口蔓延。
暗河中浮出九具青铜棺椁，棺盖刻着北斗九星。第七具棺椁突然弹开，里面躺着的"我"正对着自己心口下刀，每滴血都化作银砂注入河床。
"九棺还魂，蒙卿是第七个祭品。"皇帝的声音从主棺传来，他身旁躺着卢凌风的尸体，铠甲缝隙里钻出条银丝，正往我脚边游走。
我挥刀斩断银丝，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黏液，而是漕河画舫上闻过的引魂香。香气凝成卢凌风的虚影，他持剑刺向皇帝，剑尖却穿透对方身体，在石壁上刻出行血字："破局需寻紫微垣"。
暗河突然倒流，我被卷入漩涡时抓住块浮木。浮木竟是具女尸，她怀中抱着个襁褓，襁褓里塞着块染血的银锁——与我在冷宫废墟挖出的那枚一模一样。
"蒙家姐姐，该醒了。"女尸突然睁眼，银砂从她七窍涌出，在虚空凝成面水镜。镜中浮现出十年前的场景：先帝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将银锁塞进他衣襟，而婴儿眉心正嵌着枚银针。
漩涡将我抛向水面时，王二正与银尸缠斗。他背后贴着张符咒，符纸燃烧的轨迹赫然是皇陵地宫的地图。我顺着符火指引冲进暗道，却在转角撞见本该死去的卢凌风。
"别信他！"卢凌风胸口的朱雀疤泛着幽蓝，他挥剑斩断追来的银丝，"皇帝是银尸，真正的天子在……"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突然坍缩成银砂，只在原地留下半块带血的密折。
密折上盖着朱雀印，内容触目惊心："银砂案发，着卢凌风护送太子离京，必要时……"血迹在"太子"二字上晕开，化作枚银针刺入我眉心。
我踉跄奔出暗道时，皇陵己化作银砂海洋。无数银尸从地底爬出，他们举着残破的旌旗，旗面用银砂写着"天宝西年，东宫大火"。最前方的银尸穿着太子衮服，心口却插着斩龙剑。
"蒙卿，来玩个游戏。"皇帝的声音在银砂中回荡，他脚下浮现出巨大的八卦阵，阵眼处摆着九个青铜鼎，"找出真正的太子，朕便告诉你银砂的秘密。"
银砂突然凝聚成棋盘，皇帝执白子落向天元。我每走一步，脚下就浮现出血色棋路，棋子落处便有银尸破土而出。当白棋将黑棋围至绝境时，王二突然高喊："看鼎文！"
九鼎内壁刻满殄文，我蘸血破译时，鼎口突然喷出银火。火光中浮现出先帝与卢凌风的幻影，他们正在铸造斩龙剑，剑身上银纹与皇帝罗盘指针完全重合。
"破局在紫微东移。"卢凌风的虚影突然开口，他手中长剑指向东方。我顺着剑尖望去，晨雾中隐约可见座道观，飞檐上挂着七年前失踪的铜铃。
银砂棋局突然崩塌，我被卷向道观方向。坠地时摸到块石碑，碑文竟用鲜血写着："银砂案了，朱雀令现，紫微垣开，天命逆转"。石碑底部压着半块玉珏，与皇帝腰间那枚组成完整河图。
道观大门轰然洞开，十八具银尸抬着口玄晶棺走来。棺中人身着道袍，眉心银针组成北斗状，手中握着本《银砂秘录》，书页间夹着张人皮地图，标注着长安城所有银砂矿脉。
"天师道袁天罡！"王二惊呼，"他不是贞观年间就……"话音未落，玄晶棺突然炸裂，银砂如暴雨般倾泻。我在混乱中抓住本秘录，泛黄纸页上记载着惊天秘闻：银砂非毒，乃龙脉结晶，需以帝王血催动。
秘录最后一页画着九鼎换龙局的全貌，阵眼处赫然是活人祭坛。祭坛中央摆着具水晶骷髅，骷髅眼眶中嵌着沧海遗珠，而骷髅头顶的银冠，竟与皇帝今日所戴一模一样。
"蒙卿，时辰到了。"皇帝的声音在观外响起，他身后跟着无数银砂傀儡，每个傀儡都穿着朝服，面孔在文武百官间变换，"该让长安城看看，谁才是真龙天子。"
我挥刀斩断祭坛红绸，露出的暗格中摆着九个青铜人俑。人俑腹中传出心跳声，当我的血滴在中间人俑眉心时，其余八具突然睁眼，齐声诵出《银砂赋》："以砂为骨，以血为魂，九鼎倒悬，紫微易主。"
地面裂开血盆大口，暗河中浮出具青铜巨棺。棺盖刻着河图洛书，当皇帝的玉佩嵌入洛书缺口时，巨棺轰然开启，里面躺着的"人"竟长着九张面孔——正是开国以来所有帝王的容貌。
"这才是真正的银砂之主。"皇帝抚摸着巨棺，他脸上的血肉开始剥落，露出银灿灿的骨架，"蒙卿，加入我们，你将获得永生。"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虎符上，朱雀展翅的瞬间，卢凌风的残影从符中跃出。他持剑刺向巨棺，剑锋却在触及银光的刹那碎成齑粉，但剑柄上的银纹却倒流回皇帝罗盘。
"破阵需逆转九鼎！"卢凌风的虚影突然凝实，他拽着我跳上鼎阵。当我们按照秘录记载的逆序触碰鼎身时，九鼎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组成巨大的银砂漩涡。
漩涡中浮现出长安城全景，银砂如活物般在街巷蔓延。我看见东市有银尸在屠杀百姓，西市有傀儡在焚烧粮仓，而皇宫方向，无数银砂正凝聚成新的巨棺。
"蒙卿，你还有一炷香时间。"卢凌风将剑刺入自己心口，朱雀疤燃起幽蓝火焰，"记住，银砂怕火，朱雀令的真正用法是……"
他的话被巨棺吞噬，我握着虎符冲向漩涡中心。当银砂巨棺的棺盖即将合拢时，我将虎符按在洛书缺口，朱雀展翅的火光瞬间点燃整片银砂海。
烈焰中传来先帝的惨叫，巨棺里的九张面孔开始融化。我趁机劈开棺盖，发现里面蜷缩着具女尸，她怀中襁褓里的银锁，正与我在暗河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女尸突然睁眼，银砂从她七窍涌出，在空中凝成行字："紫微垣开，太子归位"。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东方天际裂开道缝隙，缝隙中走出个青衣道士，他手中握着半块玉珏，与皇帝腰间那枚组成完整河图。
"蒙少卿，游戏才刚开始。"道士的身影在晨光中淡去，他留下的玉珏却突然发烫，在我掌心烙下北斗纹路。
皇陵方向的爆炸惊起漫天银尘，我握着玉珏冲出火海时，王二正举着火把跑来。他背后贴着张新符咒，符纸燃烧的轨迹指向长安城东三十里的乱葬岗——那里埋着七年前东宫大火的全部死者。
"少卿！"王二突然拽着我后退三步，他铁锹挑开的浮土下，露出半截石碑。碑文用鲜血写着："银砂案了，朱雀令现，紫微垣开，天命逆转"。
我伸手拂去碑面泥土，露出底部刻着的北斗七星——正是匿名信上的暗纹。皇陵突然剧烈震颤，地底涌出暗红黏液，人脸在银砂中扭曲变形，最终凝成句话："下一个该你了，蒙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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