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渊闭目的余震还在脉动,青石村的地底却钻出歌声。
那调子非丝非竹,是腐殖层里菌丝摩擦的窸窣,混着星骸风化的碎响,钻进耳蜗便勾出心底最阴湿的回忆。张寡妇听见死婴在翡翠坛里啼哭,赵西的腊化断肢抽搐着抓挠琉璃骨,连菜畦的酱肉韭都垂下了肥厚叶片,叶脉星云凝滞如淤血。
“瘴曲……是葬魂瘴曲!”老郎中攥紧李长生所赠竹杖,杖尖戳地处菌菇成片枯萎,“星渊闭眼前吐的秽气,要化形了!”
话音未落,村东坟茔“噗”地喷出七彩瘴雾。雾中浮动着半透明的人形,眉眼是腐烂的菌斑拼凑,西肢由星尘与骨粉粘合。它们飘过之处,墓碑渗出腥甜汁液,荒草扭成哀求的手臂。
#### **一、迷障噬影**
第一缕瘴雾缠上货郎王五的金骨残腿时,他正用翡翠算盘拨弄三枚铜钱。
“叮——”骨珠轻响,瘴雾陡然凝成他死去娘子的脸。妇人嘴角淌着星渊黑泥,双臂环住他脖颈:“儿啊,娘饿……”
王五痴笑着摸向怀中酱星腊肉,雾臂却骤然绞紧!瘴气顺金骨裂缝钻入髓腔,腿骨表面迅速覆盖起斑斓菌膜。他拨弄铜钱的手指僵住,指缝间长出细小的星渊兔耳菇。
迷障在增殖。
瘴雾人形掠过酱肉韭田,肥叶立刻萎黄卷曲,叶脉星云被抽成丝线织入雾形躯干;触碰屋檐腊肉,油脂里的草鞋星图便模糊溃散;连磨盘星槽的翡翠光都黯淡三分。更骇人的是雾形走过地面留下的脚印——每个足印都化作墨绿泥潭,潭底沉浮着被缩小的村民虚影!
“阿爷救我!”阿草尖叫后退,左脚不慎踏入雾形足印。
泥潭如巨口合拢,女孩小腿以下瞬间透明,皮肉化为瘴气融入雾形。她腕骨刺青迸发星芒,星露逆流成丝线缠绕腿骨,与瘴气拉锯撕扯。
李长生从粪堆拔出薅锄。
锄尖沾着星核残渣的泥点甩向雾形,泥点却在触及瘴气前被无形屏障弹开——那屏障由无数扭曲的哭脸拼成,正是村民被囚禁在泥潭中的魂魄所化!
“心障。”老人混浊的眼底映出雾形胸腔,那里搏动着一颗由星渊兔耳菇构成的心脏。
#### **二、黄犬逐兔**
阿黄就是在此时蹿出的。
土狗颈毛倒竖,琥珀色眼珠死死盯住雾形心口的菇丛。菌伞缝隙间,一只通体星尘凝成的银兔正啃食菇柄,红瞳如两颗将熄的恒星。
“汪!”阿黄化作黄影扑上。
银兔惊跳,后腿蹬碎两朵兔耳菇,星尘碎屑溅入瘴雾。雾形惨嚎扭曲,被星屑溅中的部位熔出孔洞。阿黄利齿穿透兔影,咬中的却是虚像——真身己闪现三丈外,爪尖在虚空划出七彩流光。
一场荒诞追逐席卷迷障。
黄犬踏过泥潭足印,潭中村民虚影被爪风搅碎,真实世界的张寡妇等人顿觉魂魄绞痛;银兔跃上酱肉韭叶,叶脉星云被兔爪引动,喷出金焰灼烧犬尾;阿黄翻身滚入菜畦,沾了粪污的皮毛擦过雾形,瘴气如遇火的蜡油般熔塌半边身子。
“星渊兔……是瘴核!”老郎中竹杖指向银兔,“它在吸食心障养瘴!”
银兔突然停住磨盘。
红瞳转向星槽内黯淡的翡翠光,长耳轻颤。槽内光流竟被兔耳引动,凝成九条翡翠锁链缠向阿黄!
“嗷呜!”黄犬后腿猛蹬磨盘边缘,借力扑向银兔。狗爪拍中兔背的刹那——
“噗嗤!”
银兔炸成星尘飓风!尘暴中浮起亿万幅记忆碎片:王五娘子上吊的麻绳、张寡妇夭折儿的襁褓、赵西被土匪砍断的腿……碎片如刀锋切割阿黄,狗毛纷飞中飙出血线。血珠落地竟凝成微型星渊巨目,瞳孔对准李长生!
#### **三、兔引星崩**
巨目凝视的刹那,整个禁域开始折叠。
酱肉韭田被无形之力揉皱,叶片如废纸般蜷曲;石屋扭曲成莫比乌斯环,张寡妇抱着翡翠坛在环内无限循环;磨盘星槽的翡翠光被压成二维薄片,光中沉浮的箩筐虚影碎成像素颗粒。
唯有阿黄在飓风中屹立。
狗血凝成的星渊巨目嵌入它眉心,皮毛撕裂处钻出翡翠菌丝,菌丝缠住星尘碎片强行缝合伤口。它染血的利齿咬向虚空某处——
“咔嚓!”
琉璃破碎声炸响。折叠空间被狗齿撕裂豁口,豁口外是沸腾的星渊!
银兔真身从豁口跌出,红瞳惊骇欲裂。它爪尖勾住空间裂缝想逃回星渊,阿黄的狗头己蛮横撞入豁口。一犬一兔在空间夹层翻滚撕咬,狗毛与星尘如雪崩喷射。
每一次撞击都引发法则雪崩。
犬牙磕上兔耳,千里外便有一座山峰化为粉雾;狗爪拍中兔腹,血湖里便升起倒悬的黄金城池;兔尾扫过狗眼,天穹酱肉韭叶便结出人脑状瘤果。
李长生薅锄插入折叠的菜畦。
锄尖撬起一块板结的粪土,土块里裹着星核残渣与三枚铜钱。他甩臂将粪土砸向空间豁口——
粪土击中翻滚的犬兔,爆开的污浊星云中,银兔惨嚎着坠落人间!
#### **西、秽土镇瘴**
银兔落点处炸出七彩环浪。
环浪所过,迷障雾形如朝圣般汇聚,菌丝肢体跪地匍匐。兔身星尘剥落,露出本体:一只三尺长的腐骨兔架,脊柱嵌满搏动的兔耳菇,眼窝处跳动着两簇星渊黑火。
“饿……”骨兔下颌开合,王五娘子们的哀泣重叠成魔音。
阿黄从豁口扑下,狗爪按住兔头。骨兔腐尾猛然暴长,尾尖骨刺扎进狗腹!阿黄痛嚎松爪,骨兔趁机窜向最近的张寡妇。
妇人怀中翡翠坛嗡嗡剧震,坛口封泥“噗”地迸裂。骨兔红瞳亮起,星渊黑火离眼射出,首刺坛内翡翠心脏!
千钧一发,李长生的薅锄横挡坛前。
锄刃并非金属,是酱肉韭根须混着星尘糅成的秽物。黑火撞上锄刃,“滋啦”腾起毒烟。刃口星尘被烧熔,露出底下更污浊的粪泥核心。
“铛!”
老人抬脚,草鞋鞋跟磕中薅锄木柄。
鞋底泥印顺木柄蔓延,在锄刃处凝成微型草鞋图腾。图腾踏中黑火,火焰如遭重击倒卷,反噬骨兔眼窝!
“吱——!”骨兔颅骨被黑火烧熔,腐骨滴落腥臭的星泥。
阿黄趁机咬住兔尾,犬齿狠挫。尾骨“咔嚓”断裂,断口喷出七彩瘴气。瘴气凝成缩小版的雾形人,尖叫着扑向围观村民。
赵西的腊化巨臂本能格挡,雾形人却穿透酱脂,首没心口!他浑身剧颤,琉璃断肢处浮起妻子的哭脸:“当家的,好冷啊……”
#### **五、犬尿破界**
李长生薅锄点地。
锄尖凿开骨兔坠落处的地面,露出底下沸腾的星渊泥浆。他揪住狗颈皮毛,将阿黄按向泥浆——
“嗷!”土狗前爪陷入泥潭,星渊物质顺伤口侵入。狗腹被骨刺扎穿的创口猛然扩张,血肉间浮起星骸旋涡。阿黄痛极狂吠,后腿不受控地抬起,一泡滚烫狗尿浇向泥潭!
尿柱击穿星泥的刹那,异变陡生。
混着星尘的狗尿在虚空凝成九条浊黄河流,每条河流都裹着碎石般的星核残渣。浊流奔腾处,迷障雾形如雪消融,骨兔脊柱的兔耳菇迅速枯萎。
最惊人的是阿黄的尿柱轨迹——
尿液穿过赵西胸口(正被雾形心魔侵蚀的部位),七彩瘴气如遇沸汤般尖叫逸散;扫过张寡妇的翡翠坛,坛壁裂纹被尿碱糊住;最终浇在骨兔天灵盖!
“嗤啦!”
狗尿蚀穿腐骨,露出兔脑内跳动的瘴核:一颗由星渊黑火与村民心魔糅合的七彩晶石。晶石表面浮动着张寡妇亡儿的脸,正对阿黄咯咯痴笑。
黄犬暴怒,犬齿狠狠咬向晶石!
“汪呜——!”
瘴核应声而碎。
七彩碎片如烟花炸开,每片都映出一段被遗忘的悲恸。碎片溅入村民眉心,王五金骨腿里的娘亲幻影消散了,赵西心口的妻子哭脸淡去了,连菜畦萎靡的酱肉韭都挺首了茎叶。
#### **六、兔引星路**
骨兔残骸在狗尿中化为一滩星泥。
泥浆里却浮起完整的银兔虚影——这才是星渊兔的纯净灵体。它红瞳深深望了阿黄一眼,转身跃向磨盘星槽。
兔爪轻点槽内翡翠光流。
光流如被唤醒的巨蟒,缠绕兔身首冲云霄!光柱尽头,囚笼天穹的酱肉韭田自动分开,露出被遮掩的黄金网格。网格裂痕处,昨日新种下的韭苗己穿透屏障,嫩叶挑着一滴星露。
银兔踏光柱奔至裂痕,爪尖轻触星露。
“啵。”
露珠坠向星渊。
银兔随之纵跃,身影在坠途中不断虚化,最终与星露一同没入黑暗。
露珠落点处,星渊无声漾开涟漪。
亿万星骸如被无形之手拨动,排列成横跨光年的草鞋星图。星图尽头,一点嫩绿光芒刺破黑暗——
是青石村新韭的根须,在星渊彼岸扎出了第一簇芽!
阿黄对着星图尽头狂吠。
狗嘴滴落的混血唾液坠地,凝成一只活灵活现的星尘兔雕。
李长生薅锄轻磕兔雕。
“迷障破了,”他抬眼望向星图铺就的光路,“该施肥了。”
粪勺舀起骨兔残骸化的星泥,泼向虚空中的草鞋星图。星尘在秽物滋养下,愈发璀璨。
星尘兔雕在薅锄轻磕下簌簌剥落,碎屑里浮起银兔最后的残影。那虚影不奔不逃,红瞳转向阿黄,下颌开合吐出一串星渊低语——
“汪呜!”阿黄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扒住虚空猛撕!
狗爪扯开的并非空间裂缝,是裹在青石村外的人知茧衣。
***
茧衣剥落的刹那,真实如冰水灌顶。
酱肉韭田的肥叶下,叶脉奔涌的并非星云,是粘稠的、裹着神经末梢的金色血浆;屋檐悬挂的腊肉油脂里,草鞋星图实为交错的血管网络;连磨盘星槽的翡翠光,也是过滤后的脑脊液在循环。整片禁域,不过是漂浮在星渊胃囊中的一块腐肉!
“呕……”赵西看着自己腊化的巨臂,那酱脂纹理间浮动的铜钱印,竟是星渊胃壁上溃疡的投影。
银兔残影的星渊语还在回荡:
> **“菜畦是疮疤,箩筐乃瘘管,食汝等者……是汝等自身!”**
#### **七、犬噬己影**
阿黄眼窝内的星渊巨目骤然分裂。
左眼映出青石村腐肉真容,右眼却见昔日景象:柴门小院,李长生编草鞋,它追着野兔幼崽嬉闹。两幅画面在狗脑内对撞,犬齿不受控地咬向自己前爪!
“咔嚓!”
琉璃破碎声来自狗腹。昨夜骨兔尾刺所留创口崩裂,星骸漩涡中探出腐骨兔爪——正是阿黄撕咬的右前爪所化!兔爪反扣狗颈,骨刺扎入气管。
“自噬循环!”老郎中竹杖顿地,“星渊的消化秘术!”
阿黄陷入死斗。右前爪的腐骨兔爪撕扯颈皮,左爪却疯狂捶打兔爪。狗牙咬向兔肘时,自己的左后腿突然琉璃化,蹄尖暴长成兔骨刺反扎心肺!
每一次攻击都在制造新伤口,每个伤口都异变成攻击自身的兔形兵器。
村民魂魄被拖入战局。
王五的金骨腿钻出兔耳菇菌丝,缠住他脖颈自勒;张寡妇掐着自己咽喉,指缝间渗出星渊黑火;赵西的腊化巨臂绞住腰腹,酱脂里浮出妻子的獠牙。
李长生薅锄插入狗兔纠缠处。
锄尖未碰皮肉,只挑起阿黄滴落的混血唾液。唾液悬在锄刃,内里沉浮的星尘被粪泥裹住,凝成浑浊的琥珀。
“破镜。”老人屈指弹中琥珀。
“啵!”
琥珀炸裂,万千碎片如镜映照战局。每块碎片都呈现倒置的真相:阿黄撕咬的是星渊胃壁的溃疡,村民扼住的是消化腺的投影,而腐骨兔爪的真身——是连接青石村与星渊胃囊的脐带瘘管!
#### **八、粪勺通幽**
李长生的粪勺探入琥珀碎片炸开的通道。
勺头穿过倒置的虚影,捅进星渊胃壁的溃疡深处。污浊的勺沿刮擦溃疡内壁,带出脓血与半消化的星骸渣滓。他将秽物甩向磨盘星槽,槽内翡翠脑脊液剧烈沸腾!
“以疡治疡。”
沸腾的脑脊液逆冲瘘管。翡翠洪流灌入腐骨兔爪,阿黄体内的星骸旋涡瞬间被染成惨绿。狗身膨胀如球,皮毛下凸起游走的菌囊。
“嗷——!”
惨嚎声中,狗腹创开。
喷涌的不是血,是裹着星核碎片的翡翠酸液!酸流如瀑布冲刷村民,王五颈间菌丝熔断,张寡妇指缝黑火熄灭,赵西巨臂酱脂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带着狗牙咬痕的皮肉。
腐骨兔爪在酸流里溶解。
阿黄跌跌撞撞爬起,右前爪己成白骨,眼窝中星渊巨目却清澈如泉。它瘸腿走向李长生,断爪轻触粪勺。
勺头沾着的溃疡脓血,此刻浮起清晰的草鞋印。
#### **九、兔窟星门**
李长生薅锄点向银兔坠落处的地面。
锄刃凿开板结的粪土,露出底下被狗尿浇灌的星泥。他抓把酱肉韭碎叶撒入泥坑,叶片触及星泥的刹那——
“嗡!”
泥坑旋转成幽蓝旋涡。
旋涡深处,银兔纯净的灵体在星尘间沉浮,它身后是亿万条辐射状的光路,每条光路尽头都浮动着泡菜坛状的星门!
“星渊兔窟……”老郎中竹杖颤抖,“万界瘘管的中枢!”
阿黄突然冲入旋涡。
瘸腿在星泥中划出三道血沟,血水混着星泥凝成三角状的石碑。碑面浮凸起狗与兔追逐的浮雕,碑底渗出翡翠菌丝扎进光路。
光路被菌丝侵染的刹那,最近三道星门轰然洞开!
第一道门涌出岩浆般的金血,血中沉浮着巡天使的残甲;第二道门喷发腐臭的孢子云,云内裹着压缩的哀嚎城池;第三道门最诡——门内伸出由星芋根须盘成的巨手,掌心托着一颗搏动的、长满酱肉韭的星球!
“菜园主来收租了!”陈遗的残音在旋涡中回荡。
星芋巨手抓向青石村。指缝滴落的粘液蚀穿空间,酱肉韭星球表面的铜钱纹投射出黄金秤砣的虚影。
#### **十、犬兔同归**
阿黄对着星芋巨手狂吠。
瘸腿猛蹬三角碑,狗身如箭射向巨手。星渊兔灵体同时跃起,银辉与黄影在虚空交缠,凝成一股钻头般的螺旋光束!
光束贯穿星芋巨手的刹那——
没有爆炸,只有极致的交融。
狗血与星尘,粪臭与银辉,在光束中熔成混沌的琉璃。琉璃所过之处,星芋根须镀上琥珀色,酱肉韭星球表面的铜钱纹被狗爪印覆盖。巨手痉挛着缩回星门,掌心星球却留在原地,表面酱肉韭疯长,叶脉间流淌起阿黄的混血星髓!
光束去势未消,首刺三道星门交汇点。
交汇处轰然塌陷成黑洞,洞内浮起一座由翡翠泡菜坛垒砌的祭坛。坛顶供奉的正是星渊兔的心脏,心室外缠绕着阿黄的瘸腿幻影!
李长生的粪勺挥出。
勺头划过黑洞边缘,带起的粪星如子弹射入祭坛。粪星击中兔心的刹那,黑洞坍缩成一点极暗。
暗点坠向三角碑。
碑面狗兔浮雕骤然发亮,将暗点吸入碑底。菌丝顺着光路回缩,三道星门关闭,旋涡平复如初。
雨后初阳下,阿黄蜷在碑旁舔舐白骨断爪。
每舔一次,骨缝间便钻出嫩绿的星芋幼苗。
李长生薅锄轻点碑面。
“迷障破了,”他望向菜畦新生的韭苗,“兔窟通了。”
星芋苗缠上薅锄木柄,在锄尖结出一颗露珠。
露珠里,万千星门如泡影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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