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恢复前世记忆后,筱悠腕间的翡翠玉镯便总在寅时三刻泛起光亮。
清晨的露水尚未蒸腾,翡翠玉镯在筱悠腕间泛起荧荧碧光。西府海棠的绯色花瓣随夜风簌簌而落,坠在铺满月华石的甬道上,仿佛觉罗氏为女儿织就的胭脂毯。这些新移栽的垂丝海棠枝干虬曲如龙,重瓣花苞在晨雾中半含半放,倒像是把翊坤宫后殿那株百年老树连根搬进了庭院。
"格格该梳头了。"文琴捧着缠枝莲纹铜盆进来时,十二扇紫檀嵌螺钿屏风正被西个小丫鬟次第展开。螺钿镶嵌的八仙过海图在晨曦中流转出虹彩,何仙姑衣袂上的螺片随着日影偏移,竟似真的在云海中翩跹。筱悠望着镜中茜色织金妆花氅衣下若隐若现的素白中衣——那是江宁织造特供的冰蚕丝,日光掠过时浮起层银鳞似的暗纹,恰如前世贵妃榻前垂落的鲛绡帐。
“请额娘安。”觉罗氏不等女儿行完礼,一把拉起了女儿,望着女儿日渐消瘦的面庞,心疼不己。"好孩子,且当给额娘挣个脸面。"觉罗氏的翡翠戒指抚过筱悠精致的面庞,“今日且好好散散心,莫要多思了,我的女儿就该天天开开心心的。”
花厅里正值热闹,缠枝莲纹青花瓷盘中盛着新贡的杨梅冰盏。西林觉罗氏瑶清攥着湘妃竹骨折扇扑来,瑶清扑来时鬓边的金累丝蜂蝶赶花簪叮咚作响,二十西股米珠流苏扫过筱悠颈侧,惊起她耳畔的翡翠水滴坠子。"好个玉雕的人儿!这是哪儿来的小仙女?"
鬓边金累丝蜂蝶赶花簪的流苏扫过筱悠颈侧:"我的好姐姐,这半月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都想死你了。"
话音未落,太湖石后突然传来琉璃盏碎裂的锐响。众人回首望去,但见堂姐筱娜散着燕尾髻冲将出来,重瓣醉杨妃的花粉沾在筱娜散乱的燕尾髻上,与她杏红缎面旗装沾染的香灰混作污浊的赭色,她手指首指筱悠眉心,腕间佛珠"咔嗒"断裂,檀木珠子滚进芍药丛中:"好个慈悲人儿!昨夜往我佛经里夹带魇胜之物,今日倒扮起观音菩萨!"
"姐姐慎言!"筱悠腕间玉镯骤然大亮,前世掌掴宫妃的肌肉记忆突然苏醒。带着翡翠玉镯的手划过半空时,她分明看见筱娜眼底映出养心殿蟠龙藻井的倒影——那日贵妃年氏,也是这样攥着她的凤纹衣摆。
"啪!"
一记耳光惊飞檐下画眉,筱娜鬓边珍珠流苏应声而断。满园春色忽而凝滞,只余筱悠腕间玉镯与紫藤架下的青铜惊鸟铃同频共振:"姐姐既说我魇胜,可敢现去宗祠对着乌拉那拉氏先祖起誓?"她指尖点向筱娜腰间松脱的白玉禁步,"昨夜丑时三刻,姐姐佛堂供着的,当真是《地藏经》?"
觉罗氏的指甲深深掐进李嬷嬷手臂,费扬古的朝珠在疾步中缠住竹影纱披风。筱悠却在这混乱中听见熟悉的沉水香,抬头望见游廊尽头闪过青色衣角——那人腰间玉佩的声响,与三百年前掀开喜帕时一般无二。
"拖去佛堂!无事不得出来"费扬古的怒喝震落海棠花瓣。筱悠俯身拾起沾血的佛珠,忽见其中一颗刻着满洲文咒语——正是前世年贵妃压在她枕下的式样。
是夜暴雨突至,筱悠在书房描摹《心经》。腕间玉镯映着烛火,隐约现出胤禛在养心殿批红的侧影。她忽然轻笑出声,蘸着朱砂在宣纸上画了株泣血海棠——前世今生,这深宅与宫闱,终究不过同一局玲珑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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