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是……”
张酸猛地抬起头，眼中疯狂与清明剧烈交替。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证明自己的存在，想抓住那名为“张酸”或“孟长琴”的锚点。
然而，当“萧靖山”三个字如同诅咒般烙印在灵魂深处。
当“容器”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当夺舍的恐惧真切地啃噬着意志……
他张着嘴，却发现自己竟无法顺畅地说出那个名字！
我是谁？
张酸？
那个在净云宗阳光下练剑、为守护李青月甘愿赴死的弟子？
可那份守护，是否也只是被植入的执念？
如同樊凌儿被植入的痴恋？
孟长琴？
那个被最信任的师尊背叛、在炼魂之刑中承受无尽痛苦、最后魂飞魄散的魔宫弟子？
那份痛苦和恨意，是否也成了滋养萧靖山意志的温床？
还是……
萧靖山？
那个仅仅是一个名字就带来毁灭气息、只想复仇的万古凶魔？
不！
绝不！
那彻骨的冰冷恨意，那毁灭一切的疯狂欲望，让他灵魂都感到窒息和厌恶！
那不是他想要的！
那不是他重生的意义！
巨大的恐惧和抗拒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他不想成为容器！
不想被抹杀！
不想成为那毁灭意志的一部分！
“不……太绝对不愿意……我就是我……”
他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音节，眼神中的疯狂火焰在剧烈的挣扎中明灭不定，那份属于“自我”的微弱光芒在疯狂与恐惧的夹缝中顽强地闪烁。
樊凌儿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份对“自我”存在的强烈渴望与对“容器”命运的极致抗拒，心中那冰冷的决绝之下，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复杂情绪。
是怜悯？
还是同病相怜？
他们，都是被强大意志操控、命运不由己的棋子。
但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
“若你执意如此。”
樊凌儿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斩断最后一丝情分的决绝，如同出鞘的寒刃，锋芒毕露：
“沉溺于你那所谓的守护执念，任由萧靖山的意志侵蚀，最终成为他毁灭之路上的一把凶刃……”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却异常凝练、带着寂灭气息的白色冰芒，遥遥指向风暴中心那个混乱的身影。
“那么，你我之间，便不再是前世的仇怨纠葛，而是今生不死不休的——仇敌！”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通牒，在狂暴的轰鸣中清晰地回荡。
张酸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疯狂与挣扎的光芒都凝固了一瞬。
仇敌……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入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前世九重天阶上，他倒下的瞬间望向祭坛的眼神，祭坛上樊凌儿血泪化莲的绝望……
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若你跟我一样……”
樊凌儿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冰冷。
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在深渊中抛下的绳索：
“这一世，还想过几天真正属于‘自己’的、安分的日子，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提线木偶或复仇容器……”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穿透混乱的能量场，紧紧锁定张酸那双在疯狂火焰中剧烈闪烁、努力寻找清明的眼睛。
“便跟我走！”
“去九重天！”
“将这一切的真相，这笼罩了所有人三生三世的弥天幻境，这萧靖山精心策划的复仇阴谋……”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撼动天地的力量：
“亲口告知花如月与白九思！替他们解开那被强加的误会！也还这被阴谋笼罩的天地——一个真正的太平！”
“只有真相大白，只有那幕后操纵一切的黑手被揪出、被粉碎，我们所有人，才能真正摆脱这该死的轮回！才能真正拥有选择‘自己是谁’、‘如何活着’的权利！”
樊凌儿看着张酸脸上那剧烈变幻、充满了痛苦、迷茫、恐惧、挣扎，却又在听到“安分日子”、“自己”时闪过一丝微弱渴望的表情，心中了然。
她不再多言，也无需再多费口舌去辩解或说服。
她只是冷冷地、带着一丝洞悉一切却又无比疏离的意味，从鼻间发出一声极轻、却足以刺破所有幻想的嗤笑。
那冷笑，如同寒潭深处冻结的冰花，美丽，却冰冷刺骨。
是对他挣扎的嘲讽？
是对命运弄人的悲凉？还是对自己也深陷棋局的自嘲？
无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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