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香烬,梦何离?】
暮色像融化的琥珀,将冷泉宫西角的药庐浸在粘稠的昏黄里。
臣夜望着铜鼎中沸腾的紫黑色毒液,喉间泛起熟悉的灼烧感——
这是他第七十九次尝试复现《万蛊谱》记载的"千机引"。
鼎中升腾的雾气在梁柱间凝结成孔雀尾翎的形状,又倏忽破碎。
"砰!"
紫晶药杵在掌心炸开时,臣夜恍惚听见三年前的雨声。
那日他跪在瑱宇尊上的白玉阶前,碎裂的膝盖骨刺破皮肉,血水混着雨水在青砖上蜿蜒成蛇。
师尊瑱宇玄金色的袍角掠过他眼前,扔下一句"废物"便消散在雨幕中。
此刻掌心血珠滴落,在地面刻痕旁绽开第七十九朵红梅。
"第七十九次。"
沙哑的嗓音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臣夜蘸着血正要刻下新痕,忽有雪松冷香破开满室苦涩药气。
他脊背骤然绷紧,常年试毒形成的本能让他嗅出香气里裹挟的铁锈味——是新鲜人血。
茯苓踏着满地狼藉款款而来,银线绣的千瓣昙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微光。
她绣鞋碾过焦黑的药渣时,臣夜看清她足踝系着的鎏金铃铛。
"臣夜师兄可知?"
茯苓蹲下身时,昙花裙裾扫过他手背溃烂的伤口:"白泽族的血遇上孔雀胆,会凝成翡翠色的冰晶?"
臣夜瞳孔骤缩,猛然抬头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眸子。
茯苓的匕首己然抵住他喉间,刀柄镶嵌的白泽族徽记在暮色中流转血光——
那是早己被修真界抹杀的图腾,形似鹿角缠着月桂枝。
"多年前霜降夜,白虎族人三千铁骑踏碎白泽谷,但你可知,虎族并非是你真正的灭族之人?"
茯苓的刀尖挑开他素白襟口,露出锁骨处暗红疤痕。
"玄铁箭镞淬着西荒孔雀胆,隔着三百里都能闻到腐骨香气。而你这条命..."
她忽然倾身贴近,吐息如毒蛇信子扫过他耳畔:
"偏偏是瑱宇他这尊上亲手将你从尸堆里刨出来,但你却不知,那虎族头领为何要寻那紫瞳少年?"
铜鼎突然爆发出婴啼般的尖啸,臣夜发狂似的掀翻毒鼎。
“为何?”
沸腾的紫液泼在青砖上腾起浓烟,幻化出无数哀嚎的人形。
他踉跄后退撞翻药柜,琉璃瓶罐碎裂声中,半枚残缺的玉珏从袖中滑落——
同心珏莹润的断面上,还映着拜师那日瑱宇赐他姓名时的笑颜。
"为什么..."臣夜攥紧玉珏,锋利的断面割破掌心。
“便是尊上,他才是幕后主使。我也是他带走的,只因为玄龟的预言,他要救回隐尊陌离。”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茯苓的指尖抚过他眼尾朱砂痣,那里残留着瑱宇传功时洒落的金粉。
她腕间银铃轻响,竟与药庐檐角的风铃共鸣成诡谲的曲调:
"昨日我在乱葬岗,看见第十一具生着孔雀瞳的尸体。"
茯苓突然拽着他衣领迫近,臣夜在咫尺之间看清她瞳孔里游动的金线——
那是奇风弟弟梵樾特有的"观世瞳"。
"宁安城护城河今晨漂来第十二具。"
她将染血的孔雀翎插进他发间,"每具尸身心口都嵌着冷泉宫的追魂钉。"
臣夜浑身剧颤,记忆如毒藤刺破封印。
多年来每当他问及身世,瑱宇总会抚着他眼尾朱砂痣说:"你是我在无意间捡回的孤儿。"
可此刻那些零碎的梦境突然拼凑完整:
暴雨夜穿透胸膛的玄铁箭、爷爷染着孔雀蓝的指尖、还有瑱宇踏着血泊走来时,腰间铜镜映出的漫天火光。
"你颈后的封印正在溃烂。"
茯苓的匕首不知何时己划开他后领,
"瑱宇用禁术将白泽族秘宝'溯光镜'碎片植入你灵台,这才让你忘了自己本是白泽少主,也让你满是仇恨。你恨你的弟弟梵樾,你恨他没有来找你,你恨他独自苟活。其实,他现在危在旦夕!"
“什么?你胡说。”
药庐突然阴风大作,臣夜呕出大口黑血。
血珠落地竟化作翡翠色冰晶,与茯苓所言分毫不差。
他发狠般扯断颈间玉珏红绳,却见断裂处渗出孔雀蓝的黏液——
这所谓护身灵器,分明是监视他神魂的蛊器。
"你要我如何信你?"臣夜攥住茯苓手腕。
“我是宁安城主之嫡女——白溪。”
茯苓冷笑一声,眼里全是悔恨。
"你怎知自己是宁安城主之女,为何要揭穿冷泉宫秘辛?"
茯苓低笑一声,忽然扯开自己衣襟。臣夜倒吸冷气——
少女心口狰狞的伤疤竟与他一模一样,只是边缘泛着诡异的翡翠色。"
她指尖在伤疤上勾画符咒,空中浮现出瑱宇持镜而立的身影:
"你若研究成瘟疫毒药,未来我父亲为阻冷泉宫屠城,亲手断了自己的头颅,我不愿发生,亦不愿你认贼作父。"
暮色彻底沉入地底,药庐西角突然亮起幽蓝符火。
茯苓在跃动的火光中展开卷轴,臣夜看见宁安城舆图上有十二处朱砂标记。
"七日后月蚀之夜,瑱宇要用十二具至阴尸身血祭铜镜。"
茯苓将琉璃瓶塞进他颤抖的掌心,瓶中虹光流转的毒液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这是用我心头血炼制的'画眉觞',我要你把它变成连神尊都甘之如饴的鸩酒。"
臣夜着瓶身细密的咒文,忽然想起多年来每个朔月之夜,瑱宇都会命他试饮各种毒酒。
那些穿肠毒药入喉时的灼痛,此刻竟与瓶中虹光诡异地重合。
"为何选我?"
他嘶声问道,看着虹光在茯苓唇上投下妖异的影。
茯苓忽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他唇间。
臣夜尝到冰雪消融的味道,神识中骤然浮现瑱宇寝殿的景象——
青铜镜台上方悬着件染血的素纱衣,心口处破碎的镜片正与他灵台中的灼痛共鸣。
"因为你是唯一能将此毒炼化成无色无味的人。"
茯苓的唇几乎贴上他染血的嘴角,
"更因为..."
她指尖划过臣夜后颈溃烂的封印,剧痛中他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当铜镜里的能源将沉睡的陌离心苏醒时,天下便大乱,我不是要救天下,我只想护下想保护的人,包括你。"
檐角风铃突然齐声尖啸,臣夜在剧痛中捏碎琉璃瓶。
虹光毒液渗入伤口时,他看见茯苓瞳孔中的金线交织成古老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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