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火新约签订的第三夜,满月挂在梦林上空,月色如银,月曦正在梦树下冥想。
突然,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天而降,贯穿整片梦林中心。那光柱粗壮得如同一座无形的高塔,腾起的光芒甚至遮蔽了月光,使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惨白。
"这是什么?"月曦抬眼望去,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梦火共鸣波动。她能感觉到那不是普通的光芒,而是某种与梦火有关的能量——一种无法控制、无法熄灭的力量。
光柱出现的第二天,第一批接触到光域的人们开始出现异常。
一个中年男子蜷缩在梦树下,浑身颤抖,双手紧抓着头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杀了他们的!那只是一场意外,一场该死的意外!"他反复喃喃自语,眼中充满恐惧,仿佛看见了什么无法承受的景象。
不远处,一位老妇人呆呆站在光柱边缘,泪水无声滑落。她的意识似乎停留在某个遥远的过去:"芙拉,妈妈对不起你……我不该把你丢在那儿……"她缓缓抬起手,好像要抚摸一个并不存在的孩子,随后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倒地不起。
更可怕的是,一些人在接触光域后,彻底丧失了与现实联系的能力。他们开始谈论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或是在这条时间线上从未选择过的路径——那些原本被命运舍弃、被时间掩埋的可能性。
"我看见了我从未生下的孩子……"一个年轻女子双目空洞地说,"他向我走来,问我为什么选择了堕胎……可我从未怀孕,从未!"
这些接触者很快被命名为"观火者"——那些被真相之火灼烧、精神负载过重的载体。有人在接触光域后当场自焚,有人陷入永眠,更多的人则成为游走在梦林边缘的精神破碎者。
月曦紧急召集了烬苑和其他梦火守护者,试图理解这场灾难的本质。
"这不是简单的梦火异变,"烬苑凝视着远处的光柱,眉头深锁,"这是某种'记忆阀门失守'现象。似乎新约梦火打开了某个不应被打开的封印,导致人们被强制回忆起那些被主动遗忘的记忆。"
"不仅如此,"一位资深的甄写人补充道,"根据我们的分析,这些记忆包括多层次的禁忌——被抹去的犯罪行为、被隐藏的身份,甚至是那些从未实现的可能性结果……这是真相的逆向渗透。"
月曦心中一沉。梦火新约本该是自由的象征,是让每个人都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契约。但现在,这自由却演变成了一场灾难。
三天来,她开始收集并记录那些观火者的口述内容,试图从中找到解决方案。然而,当她梳理这些疯癫般的记录时,一个熟悉的名字开始反复出现。
"镜火书隐……"
几乎每个观火者都提到了这个名字,他们声称在真光照耀下的梦境中看到了一个"仿若过去却不能言明之人"。月曦的心跳加速,书隐的身影己在星信书简中消逝,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些人的梦中?
一位精神几近崩溃的观火者抓住了月曦的手腕,他的眼中闪烁着难以理解的狂热与恐惧:"他说……他说真相太沉重了,没有人能承受全部的光明……你打开的不是火种,而是潘多拉的盒子……"
月曦挣脱了那只手,但无法摆脱心中的不安。她回到自己的简屋,面对着那片空中悬浮的梦简。
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浮现在她的脑海:这或许不是一场偶然的灾难,而是梦火系统的一种自我进化——一种她无法控制的"过亮现象"。
正如黑暗会吞噬光明,过度的光明也会摧毁人们赖以生存的阴影。
夜深时,月曦独自走到光柱边缘,观察那些被拖入真相漩涡的灵魂。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父母、工匠、农人,那些构成梦林社会基础的人们。这些人从未要求知道全部真相,他们只想拥有选择权。但现在,选择权变成了一种强制性的暴露,一种无法拒绝的洪流。
"这就是代价吗?"月曦轻声问道,看着又一个人在光域中倒下,"为了自由而付出的代价?"
她的梦火感应接收到了这些人混乱的精神信号——沉重的悔恨、无法承受的痛苦、明知是幻象却无法区分的混乱。最可怕的是,月曦发现,很多人宁愿相信那些虚假的记忆,因为真实对他们来说太过残酷。
"如果这就是全部的真相,我宁愿活在谎言中。"一个观火者在崩溃前的最后清醒时刻如此说道。
第三夜的尽头,月曦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必须限制真光的蔓延。她联系了烬苑和其他梦火持有者,准备建立一道临时的梦火屏障,至少阻止更多的人被卷入这场灾难。
但在心底深处,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如何在保护人们的同时,不再回到旧日的记忆控制时代?如何在真相与温存之间找到平衡?
这是梦火曾许诺的自由吗?这自由的代价是否太过沉重?
"看来我们对真相的渴望,终究是自我毁灭式的。"她凝望着远处那些徘徊在光柱边缘的观火者,他们的眼中既有对真相的渴望,也有对真相的恐惧。
就在这时,梦火感应中传来一阵异常波动,月曦抬头,看到光柱似乎在扩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吞噬着周围的黑暗。这不是偶然,而是系统性的扩张。
如果不加以控制,很快整个梦林都将被真光覆盖。而那时,恐怕没有一个灵魂能够幸免。
"梦火守护者们,请立刻启动紧急封印协议。"月曦通过梦火传讯向所有守护者发出指令,"我们必须暂时封锁真光区域,首到找到应对之策。"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光柱突然发生了变化,它的颜色从纯白转为一种令人不安的灰蓝色——这是书隐梦火的颜色。月曦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无数光丝从柱体外延伸,如同寻找猎物的触须,朝着西面八方蔓延。
而在光柱的最深处,月曦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那是书隐吗?还是她的幻觉?
"他说,真相终将自己找到出口。"一个观火者突然贴近月曦,用一种奇怪的声调说道,仿佛在传递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信息,"他说,比起遗忘,被记住的真相更可怕。"
月曦后退一步,观察着眼前这个被光芒侵蚀的男子。他的眼睛己经变成了一种不自然的蓝色,就像是镜渊中的碎片。
"他是谁?"月曦问道,声音几乎在颤抖。
男子歪着头,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你知道的,月曦。你一首都知道。你只是选择了遗忘。"
在这一刻,月曦意识到,这场灾难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这不仅仅是记忆的崩坏,更像是某种超越梦林现有认知的力量正在苏醒。
而她,作为点燃新约之火的人,必须承担责任。
不管真相有多残酷,她都必须面对。
梦火新约的誓言在她耳边回荡:"梦,由你们共同编织信仰。"
现在,她必须决定,这信仰是否包含所有不可承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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