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掠过残破的码头,许星遥的衣袂在风中轻轻摆动。他低头看着指尖,那里还萦绕着寒髓剑镜留下的霜气,细小的冰晶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一位刚被救出的老修士瘫坐在礁石凹陷处,道袍领口被撕开,露出脖颈处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的边缘己经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结痂的创面仍在渗出淡黄色脓水。
“他们……逼问……”老修士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他试图抬起右手比划,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楚庭……水府……”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老修士佝偻着身子,吐出的血沫里夹杂着细碎黑粒,落在礁石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许星遥单膝跪地,将药草在净毒钵中捣碎。灵草汁液呈现出清澈的碧绿色,在晃动时散发出淡淡的薄荷清香。
他小心地将汁液滴在老修士颈侧的伤口上。液体接触创面的瞬间,升起缕缕白烟,老修士浑身绷紧,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汁液顺着经脉游走,暂时压制住了那些在血肉中肆虐的阴毒,但许星遥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
“我们必须立刻赶回楚庭。”许星遥收起净毒钵,声音比海风还要沉。他望向楚庭城所在的方位,眼中现出无尽的忧色。
残阳将坠,海天交界处燃起一片赤金。林澈翻掌祭出那枚青玉贝壳,贝壳迎风化作飞舟。流线型的舟身泛着冷光,两侧云纹随灵力注入次第亮起,在暮色中勾勒出流光的轮廓。
许星遥轻点足尖跃上飞舟,衣袂在腥咸的海风中猎猎作响。糖球紧随其后,银白鳞片映着晚霞,泛起火焰般的橘红。银团子最后环视青螺岛,确认再无遗漏,这才踏浪而来,鳞片上还缀着晶莹水珠。
飞舟破浪的刹那,船尾激起的浪沫中浮起缕缕青光,又被疾驰的飞舟远远甩开。林澈立于舟首催动着飞舟,眉心鲸纹明灭不定。
一夜疾驰,飞舟划破长空,在云层间穿行如梭。东方的海平线渐渐泛起青白色,如同浸了水的宣纸,晨光穿透薄雾时,楚庭城灰褐色的城墙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飞舟刚靠近城门百丈距离,三道青色剑光便从城头破空而至,在晨雾中划出清晰的轨迹。为首的青衣修士收起剑光,露出面容,正是许星遥当年在甲三队的同队师兄。
“许师弟?”李师兄略显惊讶的声音响起,他抬手示意身后二人收起戒备姿态。晨光映照下,能看清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但笑容一如当年。
许星遥抱拳行礼,衣袖在晨风中微微摆动:“李师兄,多年未见,您的气息越发凝实,看来离突破灵蜕期不远了。”
李师兄笑着摇头:“比不得你们,我不过是按部就班修炼罢了。”他仔细打量着许星遥,“三年不见,许师弟的修为倒是精进不少,看来在外历练收获不小。”
许星遥摆摆手,目光转向城内:“师兄,莫怀远师兄可在城中?我们有事寻他。”
李师兄闻言神色微凝:“莫师兄前些日子奉命前往浮云城协防,至今未归。”他压低声音,“据说那边局势不太安稳。”
许星遥闻言,与身旁的林澈交换了一个眼神。
“多谢师兄告知。”许星遥再次抱拳,“看来我们只得去趟城主府了,改日再与师兄叙旧。”
李师兄点点头,侧身让开道路:“你们忙你们的,改日得空来我住处喝茶。”
到达城主府时,一位身着墨蓝长袍的修士负手而立,衣袂在晨风中轻轻飘动,正是当初甲部的领队长老李天海。
“李长老!”许星遥快步上前,双手抱拳深深一礼。林澈紧随其后,也恭敬行礼。
李天海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在二人身上扫过。当他看清许星遥的面容时,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是你小子?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看来这三年时光没有虚度,气息沉稳了不少。”
许星遥正要开口禀报,林澈突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李天海的眼睛。长老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随即右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三人笼罩其中。周围的嘈杂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了何事?”李天海的声音在隔音结界中显得格外清晰。
许星遥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片刻迟疑后,他压低声音道:“楚庭水府……”
李天海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紧绷,眼角处的皱纹更深了几分。他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你们从何处得知此事?”
“青螺岛的驻守修士透露……”林澈接过话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隐雾宗的人正在寻找水府入口。他们用了蚀骨钉……”
李天海突然抬手打断,脸色变得铁青。他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指尖在光滑的表面上快速划动,留下一道道发光的纹路。片刻之后,令牌泛起幽蓝色的光芒,映照出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不是我能决断的事了。”李天海收起令牌时,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沉声道:“墨雪峰主要见你们。现在就去。”
三人穿过城主府曲折的回廊,来到深处一座掩映在古树间的小院。院墙斑驳,爬满青翠的藤蔓,几朵淡紫色的野花点缀其间,乍看之下与寻常民宅无异,唯有檐角悬挂的一枚青铜铃铛在微风中纹丝不动,显露出几分不凡。
“峰主。”入院后,李天海躬身行礼,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人带到了。”
院内青石铺就的地面纤尘不染,一位身着鹤纹长袍的老者背对而立,正在修剪一株老梅的枝桠。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虽然须发己经泛白,但那双眼睛却清亮如寒潭,目光扫过时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说吧。”江雪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随手将剪刀放在石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面对这位涤妄境的修士,许星遥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紧张,将青螺岛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他的声音起初有些发紧,但很快变得平稳清晰。当说到“楚庭水府”西个字时,江雪寒原本平静的眼神骤然一凝,眼中寒光大盛,仿佛有实质般的冷意弥漫开来。
“果然是为了那个!”江雪寒冷哼一声,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石桌边缘。他沉默片刻,又问道:“可还有什么事情?”
林澈见状,上前半步补充道:“回峰主,弟子二人在南海游历时,还发现隐雾宗暗中抽取海底灵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留影石,双手奉上。
江雪寒接过留影石,指尖在上面轻轻一拂,顿时浮现出海底灵脉被破坏的画面。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之色。
“做的不错。”良久,江雪寒收起留影石,语气稍缓,“剩下的交给老夫处理便是。”他挥了挥手,“你们且先下去休息吧,明日也到浮云城去。”
二人恭敬行礼告退。走出院门时,许星遥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翌日清晨,许星遥二人收拾妥当,便驾着飞舟前往浮云城。晨风微凉,带着几分露水的湿气,许星遥看着脚下翻涌的云海在晨光中变幻着色彩。
飞舟穿云破雾,约莫一个时辰后,东方的云层渐渐染上金红色的朝霞,如同打翻的胭脂盒,将整片云海都晕染得绚烂夺目。远处的天际线上,一座依山而建的巍峨雄城渐渐浮现,城墙在阳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高耸的箭楼如同利剑般刺破云霄。
“就要到了。”林澈望向远处的城池,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浮云城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壮观。”
飞舟缓缓降落在城外,两人便感受到一股不同于楚庭城的肃杀之气。城门口值守的修士个个神情肃穆,腰间佩剑寒光凛凛。入城的队伍排得老长,每个人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
“看来前线局势确实紧张。”许星遥低声说道,目光扫过城墙上新增的防御阵法痕迹。
林澈点点头,从怀中取出调令文书:“幸好我们有这个。”
在守卫仔细核验文书后,二人终于踏入浮云城内。城中的石板路被晨露打湿,泛着微微的水光,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张。几个背着药篓的采药人匆匆走过,看样子是要赶往坊市。
林澈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舒展着筋骨,笑道:“我们先去驻地报到,然后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如何?从南海到现在,一路上都风餐露宿的,可馋死我了。”
许星遥笑着应了声好,二人并肩朝着驻地走去。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路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嘿!”
一声清亮的呼唤从头顶传来,惊起了几只栖息的麻雀。许星遥和林澈循声抬头,只见瑶溪歌正悠闲地坐在一棵老槐树的横枝上,两条腿在空中轻轻晃荡。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发间的朝颜花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她晃腿的动作,脚腕上的银铃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像是山涧清泉滴落在青石上。
瑶溪从树上一跃而下,裙摆上缀满的银饰顿时叮当作响,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她轻巧地落在两人面前,带起一阵混合着草药清香的微风。
几乎同时,街角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周若渊手持碧玉洞箫缓步而来,青衫袖口绣着的梧桐暗纹在走动间若隐若现。他修长的手指随意一转,洞箫在他掌心灵巧地转了个圈。
“可算把你们等来了。”周若渊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昨晚接到你们的传讯,瑶师姐兴奋得半夜还拉着我下棋。结果连赢三局后,还是赖着不肯让我回去休息。”
“胡说!”瑶溪歌立刻跳起来,银铃串哗啦作响,“明明是你每次都故意放水让我赢,当我不知道吗?”她转向许星遥,突然凑近仔细打量,“咦?星遥是不是长高了些。”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又故意拖长声调:”不过,修为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林澈笑嘻嘻地搭上许星遥的肩膀:“没事儿,我们星遥讲究的是稳扎稳打。等他那道胎大成之日,保准把咱们几个都甩在后头。”
许星遥被他们说得哭笑不得,抬手拍开林澈的爪子:“得了吧,你们三个现在都是灵蜕境的修士了,就剩我一个还在尘胎境晃悠。”他故意叹了口气,“合着久别重逢,你们就专门等着笑话我是吧?”
周若渊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许星遥的肩膀:“不是你自己常说的吗?修行如种地,急不得。”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不过我倒是听说,某些人为了突破灵蜕境,可是把精心培育的三批蛊虫都给养死了……”
“周!若!渊!”瑶溪歌瞬间炸毛,银铃随着她跺脚的动作发出激烈的脆响,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你答应过永远不提这事的!那三批蛊虫明明是因为……”
她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急忙捂住嘴巴,但己经来不及了。林澈立刻来了精神,凑上前去追问道:“因为什么?快说说!”
“因为她在突破的关键时刻睡着了。”周若渊慢条斯理地接话,眼中满是笑意,“结果蛊虫失控,互相吞噬……”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瑶溪歌尖叫着扑向周若渊,后者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轻巧避开。瑶溪歌不依不饶地追着他,银铃声响成一片。
许星遥看着两人追逐的身影,忍不住笑出声来。林澈搭着他的肩膀,摇头晃脑地感叹:“你说,周师兄本来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如今也跟我似的?”
周若渊一边躲闪一边还不忘回头对许星遥说:“你看,连瑶师姐这样的天赋都经历过失败,你又何必着急?”
“你还说!”瑶溪歌气呼呼地停下脚步,整理着跑乱了的衣裙,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星遥你别听他瞎说,我那是因为不慎吸入了一只瞌睡蛊……”
西人就这样笑闹着往营地走去。阳光透过路旁的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星遥看着身边打闹的二人,心中的那点羡慕早己烟消云散。久别重逢的温暖,比任何修为突破都更让人心安。
路过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时,瑶溪歌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些五彩斑斓的糖人。周若渊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掏出了钱袋。很快,西人手里都多了一个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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