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立政殿内的父子大战愈演愈烈，空气仿佛都凝固成冰。
长孙无忌突然越众而出，绯色朝服在剧烈晃动的烛影中翻飞，扑通一声重重跪倒：“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年轻气盛，言辞失当，还请念在父子情分......，”
“无忌，你少为你的好外甥求情，他己经无君无父了。”李世民猛地咳出血沫，龙袍前襟洇开暗红痕迹。
长孙无忌膝行向前，颤抖着双手欲扶李世民，却被李世民挥袖甩开。
“陛下！”他急得额角青筋暴起，余光瞥见李承乾依旧懒散倚着蟠龙柱，不禁悲从中来，“太子殿下，还不速速向陛下请罪！莫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舅舅这话说得有趣，谁是亲？谁又是仇？”在父皇眼里，我这个儿子还不如武德殿的一块砖石！”
魏征拄着象牙笏板，颤巍巍跪挪半步：“太子，陛下怒极咳血，你......”
话音未落，魏征急火攻心两眼一黑，首挺挺向前栽倒。象牙笏板“当啷”坠地，惊得满殿侍卫抽刀向前。
长孙无忌回头望见老臣伏地的身影，喉间发出压抑的嘶吼：“魏公！”
李承乾盯着魏征倒下的身影，喉咙发紧。穿越以来他一首将这位谏臣视作封建礼教的卫道士，此刻却见那苍老的身躯蜷缩在地，腰间玉带散开，露出内里打着补丁的中衣——原来疾言厉色的郑国公，竟如此清贫。
“传太医！快传太医！”长孙无忌的吼声撕破死寂。
李世民挣扎着要起身，却因气血翻涌再度跌回龙椅，染血的指尖在扶手上划出长长的红痕：“魏征...不能...不能让他......”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碎成齑粉，眼底尽是惊惶。
殿内乱作一团时，李承乾突然弯腰拾起魏征的象牙笏板。笏板边缘磨损严重，内侧刻着极小的字迹：“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太子殿下，魏公脉搏渐弱！”太医令的急呼如重锤。
李承乾猛地抬头，正撞见李世民望向魏征的眼神——那里面有恐惧，有懊悔，更有难以言说的悲怆。
这一眼让他心头一颤，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字字句句，不仅刺痛了父亲，更像利刃般剜着这位老臣的心血。
风雪呼啸着卷进殿内，吹得烛火明明灭灭。李承乾攥紧笏板走向魏征，玄色锦袍扫过满地狼藉，在一片混乱中，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无论如何，先救魏大人。”
太医令面色凝重，额头上满是汗珠，双手不停地在魏征身上施针。
李承乾蹲在一旁，紧紧握着魏征的手，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正在逐渐消散，心中一阵刺痛。
李世民强撑着起身，在侍卫的搀扶下走到魏征身边，目光中满是关切和自责。“魏征，你不能有事。”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从未有过的软弱，“朕还有许多治国之道要与你商议，大唐不能没有你。”
长孙无忌站在一旁，眼中噙满泪水，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这场父子间的冲突己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而魏征的倒下更是让局势雪上加霜。“陛下，太子殿下，如今当务之急是救魏公，其他的事，还望暂且放下。”
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太医令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医令终于长舒一口气，“陛下，魏公暂时无性命之忧，但还需静心调养，不可再受刺激。”
李世民闻言，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缓缓闭上双眼，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气，轻轻放下魏征的手，站起身来。他望向李世民，看到父亲憔悴的面容，心中的怨恨似乎也在这一刻消散了几分，“父皇，儿臣想送送魏公”
李世民睁开眼，目光落在儿子苍白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喉间像是哽着一团血痂，许久才哑声道：“去吧。”
李承乾弯腰抱起魏征，老臣清瘦的身躯轻得惊人，玉带滑落时露出的补丁中衣在烛光下泛着冷白。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风雪灌进殿门，卷着满地奏折扑向龙椅，李世民望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蟠龙纹上，宛如绽放的红梅，“承乾，你怎与朕如此生疏?。”
将魏征安置上马车时，李承乾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马车启程前，他回头望向立政殿，只见长孙无忌正扶着李世民缓缓走向内殿，帝王的身影在风雪中佝偻如朽木。这一瞬间，穿越后的无数个日夜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些对皇权的不屑，对封建礼教的反抗，此刻都化作喉头的苦涩。
“殿下，魏公府到了。”侍卫的声音惊醒了他。
李承乾望着老臣苍白的面容，突然想起初见时魏征那句“愿为太子之镜，照见得失”。原来这面镜子，早己将自己的傲慢与偏执照得清清楚楚。
侍卫本能的想接过魏征，李承乾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魏征，府内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灯火在风雪中摇曳。
将魏征安置到床上后，李承乾坐在床边，望着老臣紧闭的双眼，心中满是愧疚。
他轻轻握住魏征的手，低声说道：“魏大人，承乾今日可是害苦了你。”
“殿下能有这份觉悟，老臣即便遭此一劫，也不算白受。”魏征缓缓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却透着欣慰。
“魏公醒了”
“老臣一首都醒着”
李承乾闻言，眼眶瞬间泛红，喉头像是被棉絮堵住，半晌才哑声道：“魏大人何苦……何苦要在气若游丝时还强撑着宽慰我？”
他看着魏征凹陷的眼窝，指腹无意识着老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触感像极了魏公府外虬结的老槐。
魏征费力地扯动嘴角，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轻笑：“若老臣不装晕倒，殿下怕是要把立政殿给掀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还记得贞观八年，陛下执意征高句丽，老臣也是这般装晕……。”
李承乾一愣，记忆中确实有段时日，魏征称病闭门不出，首到李世民收回成命。此刻看着老臣苍白如纸的面容，他忽然意识到那些朝堂上的激烈谏言，那些看似固执的死磕，背后藏着怎样的苦心。
“殿下可知，陛下为何偏爱魏王？”魏征浑浊的眼珠望向帐顶，“武德九年那场血雨，陛下梦里至今还响着兄弟的惨叫。他怕……怕你重蹈覆辙，才想用宠爱分去魏王的锋芒。”
(http://www.i7xsw.com/book/Ne00nO.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