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殿内蔓延，唯有雨水顺着屋檐坠落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紧绷的空气。
李世民的手无力垂下，龙袍上金线绣的蟠龙在烛火中扭曲，竟像是要挣脱衣料扑出来。
他踉跄着扶住身旁的屏风，指腹擦过屏风上“父慈子孝”的题字，墨迹早己斑驳，如同此刻破碎的父子情分。
“太子既知朕要给天下交代，”李世民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涩，“为何不早将东宫诸事打理清明？非要等流言如野火燎原！”他突然剧烈咳嗽，掌心染上点点猩红，却浑然不觉，“武德殿一事，朕确有失察，但你若能担起储君之责，又怎会让宵小有机可乘？”
李承乾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惊得梁间积尘簌簌而落。他抓起满地奏章，任由纸张划破掌心：“原来在陛下眼里，太子就该是个无懈可击的傀儡！儿臣稍有差池，便是失德；青雀偶有建言，便是贤明。这太子之位，本就是烫手山芋！”
“够了！”李世民抄起案上镇纸狠狠掷出，镇纸擦着李承乾耳畔钉入木柱，木屑飞溅在他苍白的脸颊，“你身为储君，不思匡扶社稷，却学市井泼皮胡搅蛮缠！”他扶着龙椅剧烈喘息，咳出的血沫染脏了明黄龙纹袖口，“朕看着你从牙牙学语到束发加冠，哪一点亏待过你？
李承乾突然扯下束发玉冠，长发如瀑散落，“要是皇爷爷若泉下有知，见今日光景，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抓起燃烧的奏章甩向空中，火舌舔舐着飘落的纸页，“您说我不学无术，可儿臣每日卯时起研读经史，未时去尚书省历练政务，戌时还要听诸位大儒讲学！青雀不过作几首诗，画几幅画，便得了‘贤王’美名，这公平何在？”
雨声与火苗噼啪声中，李世民的瞳孔剧烈收缩。记忆里那个乖巧跟在他身后的孩童，与眼前浑身是刺的青年重叠又分离。他踉跄着跌坐在龙椅上，玉带撞出清脆声响：“你既如此委屈，当初为何要与青雀争抢？他病弱难承大统，你却……”
“所以儿臣就该永远当那个懂事的太子？”李承乾突然逼近丹陛，眼中血丝密布，“看着青雀住进本该属于太子的武德殿，看着朝臣们见风使舵，看着您将宠爱分他一半？”
他突然俯身抓起地上弹劾文书，撕成碎片抛向空中，“这些脏水，今日泼在儿臣身上；明日，便能泼在稚奴的身上！皇家兄弟，从来都是踩着彼此的尸骨往上爬！”
殿内骤然死寂，唯有残纸如白蝶纷飞。李世民望着儿子癫狂的模样，耳边忽然响起玄武门的鼓噪，兄长的血仿佛又溅在脸上。他颤抖着按住心口，喉间腥甜翻涌。
李承乾后退半步，踩碎满地残章。烛火将他的影子拉长，与屏风上“父慈子孝”的题字扭曲纠缠，“这个位置请陛下坐到底，千万不要让给我。儿臣不想做大伯......，更不想做第二个秦王。”
李承乾声嘶力竭地喊出，眼中满是决绝与悲愤。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雨水混着汗水顺着发丝滴落，打湿了脚下的金砖。
“你……”李世民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哽在喉间。
玄武门那血腥的一幕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兄长李建成的面容，曾经也是这般愤怒、绝望与不甘，而如今，同样的场景却在自己与儿子之间重演。
“是承乾在里面吗？......二郎，你不要怪承乾，要怪就怪我这个当母后的没有教育好他。”
听到长孙皇后那熟悉而温柔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王德禄赶紧两步跑上去拉开殿门，这皇后娘娘再不到的话，这两位爷不知道要干出什么天大的祸事来。
长孙皇后身着素衣，缓缓踏入殿内，她的面容依旧温婉，只是多了几分苍白与憔悴。她的目光越过李世民，首首地落在李承乾身上，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承乾，我的儿。”长孙皇后轻声唤道，声音如同春风般柔和，却又带着一丝颤抖。
李承乾望着眼前的长孙皇后，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母后……”
看着眼前的长孙皇后，他终于喊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如果这世界有谁真正的对李承乾好，除了眼前的长孙皇后再无其他人了。
“二郎，”
长孙皇后看向李世民，把李承乾护在身后，眼中满是哀求，“不要怪承乾，他是我们的儿子，他的性子我最清楚。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如此冲动。”
李世民看着长孙皇后，心中一阵刺痛。曾经，他们夫妻二人携手走过风雨，共同为大唐的江山努力。而如今，却因为这权力的纷争，让这个家变得支离破碎。
“观音婢，你不知道，他……”李世民刚想开口，却被长孙皇后打断。
“我知道，我都知道。”
长孙皇后轻轻摇了摇头，“承乾，告诉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承乾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心中的防线瞬间崩塌。他将那些被弹劾的委屈、对父亲偏爱的不满、对兄弟间争斗的恐惧，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长孙皇后静静地听着，眼中满是泪水，“二郎，你作为一个父亲为何不相信自己孩子的话，他是我们的承乾啊。”
李世民看着长孙皇后，嘴唇动了动，却一时语塞。
长孙皇后眼中的责备如同一把软剑，刺得他心中隐隐作痛。曾经那个与他并肩而立，共商天下事的女子，如今却因儿子的事与他对峙，他突然觉得这立政殿的龙椅无比冰冷。
“观音婢，朕身为帝王，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御史台的弹劾、人证物证俱在，朕不能……”李世民的声音有些无力，他试图解释，却在长孙皇后的目光中渐渐没了底气。
“帝王也是父亲。”
长孙皇后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二郎，你难道忘了我们当初的日子？承乾小时候，你抱着他，说要让他做个好君主，承乾也一首努力着。他或许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绝不是这等秽乱宫闱之人。
李承乾看着长孙皇后为自己据理力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母后，儿臣真的是被冤枉的。”
以前的李承乾他不敢保证，但是以后的李承乾他敢拿命做赌。
李承乾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儿臣这些日子，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换来的却是父亲的不信任和朝臣的构陷。”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妻儿，长孙皇后眼中的期盼，李承乾眼中的委屈与渴望，他的内心如同被重锤敲击。
他想起李承乾小时候，牙牙学语时喊他“父皇”的模样，想起他第一次骑马时的兴奋，那些温馨的画面与如今的剑拔弩张形成鲜明对比。
“承乾，朕……”李世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朕给你机会，一日之内处理你东宫的闲杂人等，如若不然....“他的声音顿了顿，“朕也不能不顾及天下悠悠之口。”
(http://www.i7xsw.com/book/Ne00nO.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