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酒和古井吃完李大妈丰盛的早饭，还是阳光明媚的早晨。
他们沿着孤儿院的小径缓步而行。
院子里一切都那么熟悉，高大的梧桐树、斑驳的石板路、远处孩子们的欢笑声，还有那座老旧却庄重的主楼。
钱小酒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目光落在一处空地上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的一片草坪，但在她的记忆中，那里曾发生过一场噩梦。
“就是这里...”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那年我还很小，在这片空地上被六个孩子围住，他们说要看看'怪物'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古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目光专注。
钱小酒很感激他的沉默。
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有些故事，需要被倾听而不是被评论。
“你知道吗，我最开始不是这样裹着纱布的。”钱小酒继续说道，指了指自己左眼的纱布。
“三岁前，我只是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像海盗那样，但有一天，一个调皮的小男孩趁我不备，一把掀开了它...”
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手指却不自觉地握紧，显示出内心的波动。
“那天是什么活动来着...好像是院长生日。”
“所有孩子都在草坪上站着，还有好几个要来挑选孩子的家庭。”
“那个小男孩突然从后面跑来，一把掀开我的眼罩，大喊'我要看看独眼龙长什么样'...”
钱小酒苦笑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
“结果当然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金色眼睛，幸好只看到颜色不一样。”
“那一刻的寂静，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窒息。”
“他们先是尖叫，然后是窃窃私语，最后变成一个共识，我是怪物，不正常，甚至可能带来不幸。”
古井的呼吸微微一滞，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表的心疼。
“院长本来想保守这个秘密的，但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不得不向心理医生、教育局的人解释我的'情况'，说我是DNA突变。”
“但他们是没看清楚的是我的瞳孔，是兽类的竖瞳，最后......消息就传开了。”
钱小酒讽刺地笑笑，“你猜怎么着？带头排斥我的居然是老师们。”
她指向远处的教学楼，那里现在安静祥和，但在她的记忆中，那里充满了恶意的目光和刺耳的窃窃私语。
“他们表面上很专业，说什么'尊重个体差异'。
私下里却避之不及，还告诉其他孩子不要和我走得太近。
小孩子们不懂什么是，只知道老师说我'不正常'。
于是那些天真的孩子开始叫我'怪物'。”
钱小酒的语气犀利而冷淡，就像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但古井能看到她紧握的拳头和绷紧的下巴线条。
“所以，三岁后，我开始用纱布缠住左眼。”
“既然人们受不了看到它，那就索性让它消失在视线里。”
她苦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经过孤儿院的正门时，她又停下了，目光落在那个不起眼的门槛上。
“据说，我是在这个门槛上被发现的。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包在一条红色的毯子里，放在门口。
没有留言，没有线索，只有我这双奇怪的眼睛作为身份标记。”
她抚摸纱布，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这只眼睛，他们才抛弃我的？是不是从出生那刻起，我就注定要被视为异类？”
这句话一出口，钱小酒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原来没打算说这些脆弱的一面，这些，都是她的“心魔”。
古井深深地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心疼和某种决心。
他轻声道：“他们一定不是抛弃你，他们很爱你。”
钱小酒挑眉看他，不确定该如何理解这句话。
但此刻，站在记忆中的伤痛之地，有人能以这样的方式看待她的"异常"，己经给了她一种奇特的安慰。
“走吧，回去睡会儿。”
“昨晚那奇怪的声音没让人好好休息。”她果断地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钱小酒在心里说，我一定要得到那个面具，为了“正常”。
突然，钱小酒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有多么坦率，多么...不像平时的自己。
她刚才怎么了？居然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
她掩饰着内心的不自在，一定是这个幻境影响了她，让她变得像个煽情的戏剧女主角，对一定是。
肯定是率真技能让她无法彻底隐藏内心的想法，真受不了这个技能，让我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他们路过一间半开门的教室，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童声交谈。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梦见我拿着小刀在走廊里划墙和车门。”
一个看起来约九岁的男孩兴奋地说着，表情却异常平静。
“感觉好真实，好刺激！”
“真的吗？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另一个男孩接话，眼睛瞪得溜圆。
“最奇怪的是，早上醒来，我枕头底下居然真的有一把小刀！我都不知道它哪来的！”
钱小酒猛地停下脚步，全身瞬间绷紧，她抓住古井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陷入他的皮肉。
“听到了吗？”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嘴唇几乎不动，“昨晚那个声音...是这些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快步离开，避免引起孩子们的注意。
转过拐角，确认西下无人，钱小酒才开口。
“看来这个幻境的规则更加清晰了”
“九点宵禁后，这里的孩子会被某种力量控制，在梦游状态下做一些危险的事。”
“我猜，那个划墙的声音，就是被控制的孩子们发出的。”
难怪系统警告白天安全，晚上无法保证，钱小酒想。
“李阿姨的九点宵禁，与其说是规矩，不如说是警告。”
古井沉思片刻，点头认同。
钱小酒加快脚步，朝储物间的方向走去：“我们运气还算好，己经安全度过一晚。据我了解，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个幻境共有三天时间，今天是第二天。”
“不过现在，我们得先补个觉。整晚提心吊胆，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回到储物间，钱小酒推开门，确认房间安全后，首接倒在床上。
她闭上眼睛，却又猛地睁开，看向己经在另一张床边站立的古井。
她无法完全理解刚才为何自己会对这个男人如此信任。
甚至愿意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也许是幻境的影响，也许是那双看透一切却不带评判的眼睛，又或许...是一种更为深远的连结，超越了她目前的理解。
“谢谢...你听我说那些废话。”
她闭上眼睛，声音己带着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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