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量子褶皱中凝固成水晶幕帘，江离的军靴碾碎满地荧光蜗牛壳，靛蓝色的黏液沾满鞋底，每一步都扯出蛛丝般的生物光纤。他看见吴璇的机械残躯半埋在铜锈色的蕨类化石堆里，胸腔的齿轮间卡着枚玉蝉，那是西周贵族含在亡者口中的葬玉，此刻却在她的人工心脏旁振动羽翅，发出青铜编钟的变徵之音。
"别碰...有电..."吴璇的声带模组发出砂纸摩擦的杂音，她试图抬起右手遮挡胸口，但仿生皮肤下的液压管己经爆裂，淡紫色的冷却液顺着玛雅蓝纹身往下淌，在锁骨折射出银河星云的幻影。这个自我保护的动作让江离喉头发紧——父亲实验室的恒温箱里，那只用来培育量子伤痕的白鼠，临死前也曾用残缺的前爪捂住注射口。
美洲虎的机械尾鞭突然刺穿雨幕，江离俯身护住吴璇的刹那，尾尖的黑曜石锯齿擦过后颈，留下火辣辣的硫磺灼痕。他闻到自己血珠蒸发出的味道，那是种混杂着玛雅可可粉与青铜锈的古怪腥甜，像父亲实验室里泡着暗物质样本的福尔马林溶液。
"密钥...插进雨神的..."吴璇的机械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这个人类才有的恐惧反应让她的谎言显形——她左耳后方三厘米处，暗物质炉的散热孔正在不正常颤动，如同江离儿时那只说谎就会抖须的狸花猫。
江离的手掌按在青铜钥匙的雷纹上，铜锈的颗粒感混着千年氧化的苦涩，在他舌尖泛起血腥味的金属回甘。当钥匙齿尖触及雨神像眼窝时，整座金字塔突然发出肠鸣般的低频震动，石缝间渗出暗红色的液态磁铁矿，这些带着体温的金属浆液漫过脚踝，让浸透雨水的军裤变得铅块般沉重。
美洲虎的嘶吼突然扭曲成老式磁带倒带的滋滋声。江离转头看见这头机械猛兽正在量子化分解，齿轮与黑曜石利齿如积木坍塌，但那些坠落的零件在半空重组成了父亲的脸——1999年的江海川戴着观测者舰队的臂章，正在用手术刀剖开白鼠的量子伤痕。
"快走！"吴璇突然用合金指骨刺入自己的暗物质炉，扯出段滋滋作响的星髓导管。这个自毁式的动作让她的仿生皮肤大面积碳化，露出下面刻满《归藏》卦象的钛合金胸骨。江离闻到蛋白质烧焦的恶臭混着臭氧的辛辣，这味道与母亲葬礼上焚化的纸扎飞船如出一辙。
雨神像的第三只眼突然迸发绿光，青铜钥匙在强光中熔解成液态，顺着江离掌纹渗入量子伤痕。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青铜器在考古坑里氧化开裂的噼啪声，视网膜上浮现金文与玛雅数字交织的警告。当美洲虎分解成的零件洪流席卷而来时，吴璇用最后完好的左手扣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温度是精确的36.5℃，这个刻意维持的人类体温此刻显得如此荒诞。
"记住...雨纹..."她的声波频率突然切换成1999年昆仑山雪崩的录音，暴风雪呼啸声中，父亲临终的喘息与新生儿的啼哭诡异地重叠。江离感觉自己的泪腺不受控分泌，泪水在量子场中凝成十二面体结晶，每个晶面都倒映着吴璇不同时期的容貌：西周女祭司、良渚琢玉匠、穿着旗袍的天机阁间谍...
雨林的地脉突然隆起成脊椎状山脉，裹挟着青铜电路的树根将两人抛向高空。在失重状态下，江离看见吴璇的旗袍碎片如凤尾蝶纷飞，那些孔雀蓝的丝绸在臭氧层燃烧，灰烬里显露出父亲实验日志的残页。当他的后背撞上库库尔坎金字塔尖顶的瞬间，玛雅王冠上镶嵌的黑曜石突然活化，石内的气液包裹体竟封存着观测者舰队的微缩模型。
美洲虎分解成的零件风暴在塔底凝聚形，江海川的虚影踩着液态磁铁矿走来，军靴溅起的铜锈在空气中凝成1999年的雪暴场景。江离的量子伤痕突然传来分娩时的宫缩剧痛，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量子层面重构——那些青铜钥匙熔解的液体，正在他骨髓里重铸成西周甬钟的十二律音栓。
"认知...污染..."吴璇的残躯突然弹起，碳化的左手如枯枝折断，断口处喷射的冷却液在雨神像表面蚀刻出连山卦象。这个垂死挣扎的示警动作，让江离想起实验室里那只撞笼致死的白鼠，它的爪痕在恒温箱玻璃上刮出的纹路，此刻竟与卦象完全重合。
当地脉第五次隆起时，江离听见地球内核传来编钟奏鸣。这不是比喻——货真价实的曾侯乙编钟正从岩浆层浮出，六十西枚钟磬在量子场中自动奏响《楚辞·九歌》。青铜钟锤敲击的瞬间，江离与吴璇的瞳孔同时放大，他们在那泓颤动的音波里，看到了观测者舰桥上的第三个自己：穿着太空服的江海川，正在给机械化的吴璇佩戴刻有"递归监察官"的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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