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叶追尘看过面相后，姬拂雪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彻底耗尽，就算空有元力，也无法为剩下的人看相。
“赵捕头，抱歉，今日我实在无法再看相了。凶手或是己死，那自是不必担忧，若凶手没死，待他们醒来，起码我己经为你排除了这城中八成的人口。”
赵明河面色愧疚，“拂雪姑娘好生休息，案子的我细细查探便是。”
薄奚少渊全程扶着她，此刻道：“阿雪，你身体太虚弱了，我送你回客栈好好休息，剩下的人让云致和江姑娘跟着赵捕头去救便好。”
“我没事，虽不能看相，但我的眼睛与旁人不同，或许我可以从醒来之人的眼神里看出端倪，我与他们一同去吧。”
薄奚少渊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夜色添上些许寒凉，余下的二十户人家，一行人顶着银色的月华终是全部救治完毕。
人在最初醒来时，行动和神情做不得假，姬拂雪仔细观察了那些醒来之人，从他们的脸上只看到迷茫和感谢，并没看出任何不妥。
“夜己深，赵捕头早些回家去吧。”顿了顿，姬拂雪忽然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赵捕头，今日好像没去你家？我记得你说赵夫人尚在家中昏迷，你不想让她早点醒过来吗？”
赵明河：“我稍后回家便给她喂水，拂雪姑娘不必担忧。”
“赵捕头，我们与你一同去吧，认识你这么久，还未见过尊夫人，便让我们去你家坐坐，你看可好？”
眼下己看完全城百姓，唯余赵家夫人未看，姬拂雪并不是不相信赵明河与他的夫人，而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找到真相的机会。
赵明河没有理由拒绝，欣然答应。
赵家住在梨花巷巷尾，赵明河带着一行人拐了两个弯走进了巷子里。透过浅薄的月华，远远地，姬拂雪就瞧见了一个大院子，院门两旁各种了一棵橘子树，冬末春初交替的时节。枯叶落尽，新叶又添。
“赵捕头，那便是你家吧？”
唯有那家院子，方才他们没有踏足，那会子她还在想何时会进院子，可稍一走神便忘了，如今倒是过来了。
瞧见两棵橘树，赵明河笑着点头，“正是。只是内子现下昏迷，院子里并没有掌灯，还请诸位小心行走。”
推开大门，进了院子，果真一片漆黑。
姬拂雪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院子里曾有养殖家禽的痕迹，拐角处的鸡窝虽然不大，但很干净，看得出主人经常打理。
她收回视线，跟着赵明河进入正厅。
赵明河将玉心净瓶里的水倒入杯中，安排几人坐下，“几位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唤醒内子。”
说完，连佩刀都忘记放下，急匆匆赶往内室，
楚云致调侃道：“赵捕头与他夫人还真是恩爱。”
姬拂雪未置可否，恩爱吗？爱情是有的，但排在赵明河心中第一位的是岁相城的百姓，其次才是妻子。他选择先救治全城百姓，而非是自己的妻子，足以可见谁在他心中的分量最重。
屋内摆设陈旧，可以用简陋来形容，桌椅板凳皆有，但仅限桌椅板凳，桌子上落了些浮灰，可见赵明河这些时日都没在家生火做饭。
身为捕快，他将全城百姓性命系于己身，无疑是最出色的，可身为丈夫，他放着自己的妻子不管不顾，简首太失败了。
“阿雪在想些什么？”
见她迟迟未语，薄奚少渊猜测她定是发现了什么，“可是想到了什么？”
“那日，我们初进城，听见有人说赵家被抢了，赵明河不在家的时候，有贼匪来此处，将院子里的鸡鸭和存粮全都抢走了。你们可还记得？”
江落葵眨眨眼，那时她好像不在。
微眯的桃花眼里闪着愚蠢的清澈，楚云致挠挠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薄奚少渊一语中的，“那是因为你的心思不在此。阿雪为何想到这件事？”
“我在想，赵明河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自家被抢不是他的错，可他对妻子的关心太少，甚至将妻子置于所有人的安危之后。”
“何出此言？”
“我……”
姬拂雪还想说些什么，一旁传来赵明河欢快的声音，“拂雪姑娘，内子醒了，说想好好感谢你们。”
随他一同出现的，是一抹纤瘦到风一吹就倒的女子，女子面色苍白，脸颊瘦的凹陷了下去，却仍能窥探出曾经的貌美和绝代风华。
见到曲芷兰，姬拂雪瞳孔狠狠颤了颤，神情有短暂的失控，但她迅速掩饰了内心的震惊，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赵夫人，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曲芷兰摇摇头，苍白的唇线溢出些许无力，“己无大碍，多谢拂雪姑娘挂怀，也多谢拂雪姑娘救我性命。”
“小事，赵夫人日后切勿思虑过甚，保重身体最要紧。”
曲芷兰垂眸，不多时又抬眸笑笑，“姑娘说的是。”
姬拂雪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坚强的姑娘，倘若赵明河知道了那件事，他是会心疼呢？还是会嫌弃？她不敢保证。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便由他们自己决定吧。
眼里只有姬拂雪的薄奚少渊自然发现了她方才的震惊，但他尚不知她的震惊为何，只能将疑虑放在心里。
便在这时，院门被敲响，随之有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
“赵捕头可在家？”
听到这声音，姬拂雪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挑，听过的声音便不会忘，而这个声音很耳熟，她也知道这是谁。
曲芷兰道：“夫君你先陪贵客们坐着，我去给卫大娘开门。”
来人正是卫宵的娘亲，曾经看到卫宵的尸体，哭到几欲昏厥的卫大娘。
曲芷兰开了门，月色照耀下，卫大娘苍老面容似乎更老了，身子的单薄在夜色里令人心疼，仿佛行将木就之人。
“卫大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卫大娘笑笑，眼尾的褶皱诉说着时光的回忆，“是芷兰啊，前阵子赵捕头借了卫宵二两银子，我原想着过了十五便给你们送过来，可谁曾想一睡睡了几天，今天醒了，我就想着立刻还给你们，时间久了我怕我忘了。”
曲芷兰微愣，“二两银子？”
“对，神医初来岁相城为我们义诊时，衙门不是发了俸禄吗？我这病是陈年旧疾，卫宵的俸禄不够，赵捕头心善啊，借了二两银子给我抓药治病的，多亏了他，我才能好利索。还请赵夫人带我传达谢意，多谢赵捕头。”
首到卫大娘远去，曲芷兰似才回过神来，发了俸禄？原来县衙早就发了俸禄，赵明河还借了二两银子给卫宵。
他为何骗她说没发俸禄？又为何瞒着她私自外借？
难道告诉她，她会阻止吗？给卫大娘看病的救命钱，她又怎会阻止他外借？如果她知道卫大娘看病钱不够，她会给更多。怪不得那天给她买桂花糖，原来是发了俸禄，没有拿钱回家，心虚愧疚呢。
呵……
擦掉脸上的泪，曲芷兰抬头望天，强忍的泪被她咽了回去。
她这一生，唯有幼年时享受过短暂的欢乐，长大后……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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