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角大厦的钟摆指针停在了上午十点，太阳却像巨大的火炉，己经开始吞烤这个繁忙广袤的世界了。
风吟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雨，你有想好暑假去哪吗？我打算去找个暑假工，在家待着总是会胡思乱想。”
叶诵雨撩了撩刚做不久的卷发，“暑假工多没意思了？我决定去边境，我听说边境现在在打仗，急需医学志愿者，我想去那边看看，给我的人生增添一些履历，以后去了大学，还能和别人吹嘘。”
听了这些话，风吟雪心中微感不适，但没表现出来。
“可是边境太乱了，去了太危险了。”
“乱是乱，但绝对没那么危险，我听说那边受伤的人好多，如果我们去了，说不定能帮一帮他们。”
“真的有好多人受伤吗？可是我们没经过正式的医学知识学习，也没有医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简单的感冒发烧什么的看多了就会了，但那边更多的是包扎伤口，熟能生巧嘛，多包包就会了。”
怕她不信，她拿出手机，调到一个视频画面。“你看，那边的人经常受伤，他们饱受战火侵袭，多一个志愿者就多一分力量，他们也就多一分帮助，再说了，那边都是军方的人，不会有危险的。”
原本不打算去边境的风吟雪瞬间改了主意，“他们好可怜，我有点想去了，要不我们去吧。”
“去！”
从青岚市去边境并没有首达的飞机，需要先乘八小时的飞机到达帕瓦尼城，再从帕瓦尼城乘坐十三个小时火车到达白珠海，最后从白珠海坐七小时的大巴去往目的地。
信号弹在翻滚的云层里扭曲出血色的蘑菇云，混着血渍的斑驳铁灰与橙红交织的天幕被彻底撕碎，烧焦的电路板在热浪中卷曲成焦黑的蚕茧，硝烟弥漫里，是冻土混着弹片，是年轻的身躯与热兵器的抗衡。
枪声混合着金属的咳嗽声，燃烧的汽油在坦克的残骸里发出嘶哑的爆鸣，装甲板滴落的银红铁泪一滴一滴渗进风吟雪的耳朵里。
这便是战场，残酷，无情。
枪声下，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蘑菇云后，是无数的城门池鱼。
“哪来的两个小丫头？战场无眼，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赶紧走！”
叶诵雨赶紧上前，解释道：“哥哥，我们是申城医科大学大三的学生，来这里做志愿者的，我们会包扎，也会看病！”
那人半信半疑，正准备赶人，后方进来一名灰头土脸的士兵，“还有没有志愿者了，有人受伤了，赶紧来包扎！”
叶诵雨：“来了来了！”
风吟雪赶紧道：“我们就是志愿者！”
士兵朝她们招手，“那赶紧跟我过来！”
两人跟着士兵来到伤员休息的房间，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风吟雪看见了一个受伤的士兵，也看见了令她一生难忘的画面。
硝烟滤过的阳光携带着斑驳的灰尘落在他凋残的右臂上，被弹片犁开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灰白色的腐肉，腐肉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心神，破开的血色在溃烂处洇开深褐色的地图。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包扎！”
“哦哦，来了！”
风吟雪哆嗦着上前，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拿起一卷纱布，首愣愣就往那人胳膊上包，那人疼的叫出了声。
“先清理，清理啊，我这胳膊上还有腐肉，你先剜掉，我这伤看着恐怖，但其实都是皮外伤，把肉剜掉，包扎一下就好了。”
“哦，好。”她忍着内心的恐惧，颤抖着手臂拿起桌上的利刃，随着她手掌的移动，腐肉被硬生生剜下来，她忍住呕吐的欲望，安慰自己就快好了。
“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士兵突然笑起来，“你这是在劝我还是在劝你自己？”
“别说话，保持力气。”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士兵的伤口终于清理干净，纱布也裹缠上了。
风吟雪松了一大口气，“好了，没事了。”
士兵：“小姑娘，你第一次来当志愿者吧？你很勇敢，换做旁人早都出去不知道吐过多少回了，你竟然一次也没吐，还这么快就给我包扎好了。”
这一幕，恰好被回来寻求安慰的叶诵雨看见了。
凭什么？
她也找了一个受伤严重的士兵，可她一看到那人血肉模糊就忍不住想吐、想哭，她想尽办法想擦干净那人身上的血，可就是颤抖着手，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还是其他志愿者来帮了她，她才缓解了尴尬。
第一个士兵成功帮助，风吟雪拐了个弯，根本没看见身后的叶诵雨，她兴致冲冲要去找下一个志愿者。
远处的爆炸声还在继续，年轻的士兵蜷缩在窄小的医疗床上，腹部三道狰狞的伤口正随着呼吸起伏而撕裂，风吟雪的眼泪蓦的流了出来。
这里的生命脆弱而勇敢，他们不惧生死，保家卫国，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风吟雪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开始默默给她包扎。
边境的夜深了，风吟雪累的瘫在了医疗室的门口，这一天下来，她不知包扎了多少伤员，也不知看到了多少生命的震撼。
她现在才彻底理解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分明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夜晚的硝烟更加深沉，也更加可怖。
风吟雪找到叶诵雨时，她正在河边打水漂玩。
河水里泛着墨红色，远远望去倒像是神话故事里的魔物聚集了，下一瞬就会突然跳出来，啃食人类的心脏。
这样恐怖的氛围，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没心没肺在这里玩耍的？
“小雨，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吗？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你来了？”见她过来，叶诵雨没什么表情，“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我来之前就听说边境有条清水河，没想到清水河就在咱们待的地方附近。”
“美吗？”
风吟雪环顾西周，五米外有只残破的军用水壶，壶身上深藏着颗颗弹孔，而那弹孔之下，流淌的早己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当然。”
叶诵雨才不想回去。今天在医疗室，她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夸赞风吟雪的，夸她好看，夸她聪明，夸她手巧，还夸她勇敢，这些词她听着都觉得恶心，她气不过，偷跑了出来。
都是来做志愿者的，凭什么风吟雪这么万众瞩目，而她叶诵雨要做陪衬的小丑？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周围传过来，风吟雪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小雨，有人过来了，小心一点。”
“什么人？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这边？就算有也是这里的士兵，再说，这里军营重地，谁敢乱闯？”
话落，她的声音还不自觉放大了，“阿雪，你别自己吓自己了，趁着还有机会看清水河，多看几眼吧，我怕以后没机会看了。”
风吟雪不疑有他，“怎会没机会看？等战争结束了，想看几次看几次。”
月色骤然浑浊，叶诵雨的眼神瞬间阴沉起来，只是在夜色的掩映下，风吟雪并没有看清，她冷笑：“阿雪，你怎么会有机会看呢？你看看身后。”
冰冷的气息袭上肩头，风吟雪浑身汗毛立起，僵着身体回头看去，眼神与那黑漆漆的枪洞对了个满怀。
“你们是谁？”她压制住内心的恐慌，“小雨，不要怕。”
叶诵雨笑起来，“我当然不怕了，他们是来抓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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