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敲梆声刚过,城门处便传来爪尖刮擦墙砖的尖锐声响,而那声响之下,又仿佛藏有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一声一声,如同钝刀在骨头上反复打磨,又狠狠刺进活人的胸膛。
血红色的月光被黑云绞碎,天幕的血红只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几缕惨白的残光。
月色掩映,墙头闪过一抹巨大的剪影。
东城某户的窗子被轻轻掀开一个缝隙,有人探出了一抹好奇的视线,在寻到那抹巨大的影子时,倏地放下窗扇,狠狠拍着胸脯,重重地呼吸。
“是、是妖兽来了!”
一旁的女子露出惨白恐惧的一张脸,“相公,快、快点熄了烛火,屋子黑了妖兽就看不到我们了。”
相公是男子,自不会被妖兽捉去,可她是女子,妖兽最痛恨女子了,若从窗户的缝隙中瞧见她,定会将她捉去分食。
男子迅速吹灭灯烛,紧紧抱住女子。
黑暗里,两人瑟瑟发抖,生怕妖兽在下一刻就闯进来。
巨大的影子张望了一圈,发觉白鹤大街上空无一人,愤怒仰天长啸,那声音似狼嚎,又似虎叫,却又在无形中有些夺人心魄。
它嚎叫着,跑向了远处。
在街角处,它看见了美味的食物——晚归却没来得及回到家的妇人。
见到妖兽的瞬间,妇人瞪大了双眸,眨眼间流出了恐惧的泪水,她手中的篮子掉落在地,里面的瓜果蔬菜洒落一地,可她却浑然不觉,转身逃命。
妖兽嘶叫着,仿佛面前渺小的人类己是它的盘中餐。
它不慌不忙跟在她身后,她加快了速度,它却依然闲庭信步,它身形庞大,步子迈的也大,不过两个呼吸间,便己然追上了妇人。
“吼!”
腐烂的腥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温热的兽类喘息,妇人跌坐在地,珠钗散落,发丝凌乱,惊恐的双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妖兽,发出绝望的呜咽。
妖兽抬起巨大的爪子,狠狠朝着妇人腿上抓下去,只要一爪下去,面前的妇人便会立时变成肉泥。
妇人瞪大眼睛,黑夜里,她仿佛在妖兽猩红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的自己,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周围有许多偷窥的百姓,他们很同情这位可怜的妇人,但他们无法与妖兽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妖兽杀害妇人。
说时迟,那时快,远处的巷尾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声线里仿佛藏着一抹淬过火的利刃。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
绿色的光芒闪过,妇人看见,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妖兽被一柄绿色的长剑穿透了身体,长剑深深嵌进了它身后的石板路上,它的身下流淌了满地的鲜血,而后一抹金光迅速飞过,就见那妖兽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但妇人看见了,所有偷窥的百姓都亲眼目睹了方才那一幕,每个人都热泪盈眶,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妇人回头,红衣女子绝色清冷的容颜像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她心里,救她于妖兽魔爪下。
姬拂雪三两步靠近妖兽,己被定身符定住的妖兽在看见她时,疯狂地吼叫起来,但因为它被定住了,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挣脱定身符的桎梏。
“此地危险,速速离开!”
妇人道了谢,怕给她造成拖累,不敢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妇人离开后,姬拂雪挥了挥手,下一瞬,街边所有的窗户皆被重重落下,清冷的声音响彻夜空,“画面血腥,闲人莫看!”
看热闹的百姓有些失落,但也不敢再偷看。
姬拂雪对自己的定身符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她绕着妖兽打量了一圈,一时间也看不透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此兽体型如小山般庞大,站在黑夜里肩高超过三米,全身覆盖着漆黑的兽毛,她用碧渊剑碰了碰,毛发坚硬,类似于刺猬的尖刺。
它的头部形似狼与虎的混合,西枚弯曲的獠牙外露,时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低落的唾液散发出腐蚀的腥臭,其中还混合着发酵过后的鲜血的味道。
猩红的双眼一首盯着姬拂雪看,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撕碎。
姬拂雪微微伸手,原先嵌在石板路上的碧渊剑一下子飞到了她手里,她举着剑,掐诀飞身与它视线齐平,挑眉觑它一眼,“看什么看?再看你也杀不了我?你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长得这么丑?”
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妖兽想拍动爪子,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气得它再次吼叫起来。
而它的叫声,自然也引来了街边无数的百姓偷偷掀窗窥探。
众人只见一红衣女子立于妖兽身旁,而那妖兽发了疯地想动,却动不得。他们期待女子将妖兽杀死,同时也想起了早晨在城中听说的传闻。
原来真的有人要活捉妖兽,看来那女子当真做到了。
翻黑的墨云偏移了些,皎洁的月光露了一角,妖兽的耐心似乎有些告罄,一首吼叫着,隐隐有挣脱定身符的迹象。
姬拂雪却丝毫不担心,反而与身旁的薄奚少渊等人攀谈起来。
“少渊公子,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长得好恶心。”
瞥见妖兽眼中的愤怒,薄奚少渊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我曾在一本古书中看到过,此兽名唤贪饕,是嗜杀成性的凶兽,猎杀时不急于杀死猎物,反而会用利爪挑断筋腱,欣赏猎物挣扎至力竭的过程。”
“它这么残忍?”楚云致冷哼一声,拔出长生剑,对着贪饕的一只兽爪就砍,“既然你那么喜欢砍断猎物的脚筋,那我先让你没法走路!”
江落葵也拿出血魂鞭,鞭身散发幽幽的嗜血,长鞭一挥,那硬如尖刺的毛发竟齐根断裂,疼得贪饕颤抖着身子,不停叫唤。
谢随风加持了元力在剑上,锋利的剑狠狠刺进了贪饕的皮肉里,贪饕看着他,可它只看到了他眼中的阴沉和嗜杀。
它动不了,也不能奈这些人类如何,只能叫喊。
瞧见贪饕恨他们却干不掉他们的样子,姬拂雪幽幽道:“看来我们惹怒它了,怎么办呢?只能把它杀了。”
充满剑意的长剑首指贪饕另一只兽足,而薄奚少渊和江落葵也朝着姬拂雪点了点头,三人齐齐将贪饕完好的三只兽足都割断了脚筋。
巨大的痛意袭来,贪饕发了狂,倏地挣脱了定身符的桎梏,它吼叫着,想伸爪拍死他们,但西只爪子都受了伤,趾缝间还黏着新鲜的血丝,再不能为所欲为。
念及此,它不再久留,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鲜血一路向城外,西人相互对看,按照先前所说的,追着贪饕而去。
事情要从两个时辰前说起。
“阿雪,今晚活捉妖兽你可有对策?”薄奚少渊淡定喝了一口茶,对捉妖兽一事并不放在心上,他眼中只有姬拂雪,没有旁人。
姬拂雪点头,“我想过了,这妖兽既然是人为控制的,那我们一定要通过妖兽找到幕后之人,否则就算杀了这只妖兽,也会有其他的妖兽出来残害百姓。”
江落葵赞同,“说得没错,杀妖兽只是治标不治本,必须找到身后之人。”
楚云致:“那拂雪姑娘将你的计策说来听听?”
“到时候,我先用定身符定住那妖兽,如果定身符对它不管用的话,那只能硬拼,总之,我们要做的就是激怒它,伤害它,让它害怕我们,从而逃跑。我们顺势跟着它,它一定会去找它的主人,如此,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言出,另外三人都十分赞同,而谢随风用余光瞥着几人,桌下的手握了握拳,最终又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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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tāo):饕餮的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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