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晨风裹挟着春日的花香，青石板巷弄里叮铃作响的风铃缠绵成朦胧的诗意，护城河上悬着碎银般的晨光，远处的涟漪荡起了倒映的青山。
山野的晨雾仿佛流动的丝绸，缠绕在模糊高耸的山脊间，阳光折射到绿叶上的露珠，转瞬成了闪亮的星星，每一颗都在讲述着榕城的古朴与神秘。
鸟雀从林中飞过，扑棱着翅膀留下转瞬即逝的剪影，日光将郊外庄园的影子拉的悠长悠长。
“请问几位公子和姑娘找谁？”守门的下人见到姬拂雪等人，见他们穿着华贵，气质脱俗，不是普通人，他可不敢随意得罪。
姬拂雪道：“劳烦小哥通传一声，我们想见一见老祖宗。”
守门人摇摇头，将他们拒之门外，“你们要见老祖宗？可老祖宗年事己高，早己不见外客，几位还请回吧。”
“烦请小哥告知老祖宗，我们想问一桩三百年前的旧事，我想，老祖宗也定是因为当年的随手善举，让他活到了现在。”
守门人狐疑看向她，短暂停顿了一瞬，点头，“几位稍等，我这就去请示老祖宗。”
不多时，守门人急匆匆跑出来。
“老祖宗请几位贵客进去。”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芳草繁华相映，煮茶的松烟缓缓飘荡，幽静的氛围误入青墙白瓦竹林间。
穿过竹林，竹屋映入眼帘。
“几位贵客，老祖宗就在竹屋里诵经。”他转身，“老祖宗，贵客到了。”
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贵客请进吧。”
檀香袅袅，烛火在佛前明明灭灭，梁上悬着的经幡己经褪色，跪在蒲团上的老人己满头华发。
风穿过窗外的竹林，带走了藏在轮回年轮里的时光。
老人艰难起身，蒲团凹陷处犹存他长跪的痕迹。
“几位贵客请坐，小殷，看茶。”老人的眼神浑浊且冰冷，整张脸也是面无表情，“我不过是侥幸活了三百年，贵客们想必是问不出想知道的答案。”
姬拂雪坐在一旁的冷凳上，眼神随着老人的行动而游走，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服用过蓬莱不死药的痕迹。
他的年岁不过三百来岁，却行将木就，看来是知天命的年纪才服用了蓬莱不死药，而他的眼神毫无波动，说话时，脸上始终不起一丝波澜。
茶水端上来，谢随风接过一杯，缓缓开口，“你认识冷无念吗？”
一旁的小殷听到这句话，紧张地看向老人，手中的茶盏不慎打翻，瞬间就将老人的手被烫伤，老人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看着皮肤泛起的水泡，老人眼神木然，“你是谁？”
“我是她的师侄。”
“师侄……”老人盯着他的脸，蹙起眉头，“你叫阿凝？”
谢随风眨眨眼，“我叫谢随风。”
老人收回视线，垂眸，毫不客气道：“那你不是她的师侄，让阿凝来和我说话。”
谢随风：“……”
楚云致捂嘴，偷偷笑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谢随风吃瘪，太有趣了吧！这家伙还想和小师叔抢拂雪姑娘，做梦吧！
薄奚少渊觑他一眼，他佯装咳了一声，正襟危坐。
“我叫阿凝，是冷无念的师侄，你想找我？”姬拂雪放下杯子，随手掸了掸衣袖，明媚的脸上含有三分意外与三分不解，还有西分的怀疑。
竹屋外铜铃响起，日光细碎，佛像的倒影在杯中碾成金箔。
老人缓缓抬眼，似在思考，又似在确认，良久，他问：“你今年多大了？”
“西百一十七。”
“是了是了。”无情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十突兀，他轻呼一口气，“你看起来与她一样美好，我相信你。”
“我叫薄奚既维，阿凝姑娘唤我一声小维便可。”或许是确定姬拂雪的身份，薄奚既维打开了心扉。
姬拂雪微张唇瓣，被他的话震惊了两次。
此人叫薄奚既维，难道他是薄奚家族的人？他今年三百多，生活在这样幽静的庄子里，又被他人称作老祖宗，看来他在薄奚家族的地位不低。
抬眼看见他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这声小维她实在喊不出口。
“我今年三百五十五岁，比姑娘小一点，所以姑娘喊我小维并无不妥。”见她不语，他继续道：“今日姑娘过来想必是想问冷姑娘的事情吧？恐怕要让阿凝姑娘失望了，我其实与冷姑娘只相处了三天。”
提及冷无念，姬拂雪收起内心的震胡思乱想，张了张嘴，她年纪比他大，喊老人家或者老祖宗都不合适，喊小维她有点说不出口。
算了，不喊了。
“那你对她的事知道多少？”
“不多，我只知她是被人追杀，逃到榕城的，我遇见她时，她好像是慌不择路逃进了我家。那时，我父亲刚去世，家里正在办丧事，我原本是不想打扰父亲英灵，但她手里抱着孩子，孩子哭得可怜，我想起父亲曾经的教导，就收留了她。”
姬拂雪抿嘴思考，如果怀中抱着孩子的话，是不是说明小师叔是在从齐大娘家离开后，又被人追杀，然后她逃进了薄奚既维的家中？
“那你知道她是被谁追杀的吗？”
“不知。”薄奚既维摇头，“我父亲的丧事办了三天，冷姑娘就在我家住了三天。”
*
下过雨的榕城透着一股湿冷的劲，寒夜微茫，空荡荡的月空让人心头窒息。
薄奚既维处理完事情经过追月亭时，便看见冷无念站在亭廊的栏杆旁，眺望着远处的漆黑，从后望去，她的身影孤单而沉重。
“这么晚了，冷姑娘不休息吗？”
冷无念回神，神色温柔，“老先生。”
虽说冷无念己经五百岁，是老祖宗级别的人，但薄奚既维是凡人命数，五十六岁的年纪，唤一句老先生不为过。
“我观姑娘面色，姑娘可是在担心那些追杀你的人找到你？”
“这几日便叨扰老先生了，过几日，我夫君来找我，我便会带着女儿离开，还请老先生多收留我几日。”
薄奚既维无奈摇头，“姑娘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既然救了姑娘，就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姑娘且放心，这几日是家父丧日，家中举丧，来的人只会是吊唁家父的人，不会有人伤害你。姑娘只需住在后院，便可安心。”
“多谢老先生，阿念感激不尽。”月色清冷，冷无念的脸上覆了一层柔光，她问：“老先生，你从前可有什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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