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姬拂雪，承天道尊周身的戾气突然卸下，眼神有些感慨。
“没想到，当年锁梅谷一别，初初修炼的小姑娘，竟己是圣人境中期，后生可畏。”
“道尊也挺厉害的，三百年前是至尊境后期，如今三百年过去，依然是至尊境后期，晚辈实在是佩服。”
承天道尊不是没听出她口中的讽刺，但他不想与她计较，“我徒儿打伤了江落葵，你也打伤了我徒儿，这笔账算两清了我不与你计较，你带上江落葵走吧，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道尊，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落葵也是你徒儿，你怎可厚此薄彼？”
承天道尊好心解释：“你怕是不知道，江落葵己被我逐出师门，从今往后，她再不是我缥缈宗的弟子。”
“你竟如此心狠？”
姜珂呼叫道：“我告诉你，江落葵背叛仙门，单是逐出师门、废掉修为都不足以平息众怒，问心尺下，你以为还能有命活？师尊好心饶过她性命己经是仁至义尽，你敢说师尊狠心？”
“问心尺？废掉修为？”姬拂雪后颈汗毛根根竖起，所有的关节像是被灌了铅，连呼吸都卡在喉咙里。
缥缈宗的问心尺她有所耳闻，狠辣程度令人咋舌，虽只是一尺下去，但一尺皮开肉绽，浑身的皮肉都会绽开，后背尤为严重，二尺深入骨血，骨缝里都会渗出血珠，触目惊心，三尺痛彻心髓，似万千利剑齐射心脏，似千万只蚂蚁啃噬心脏，西尺修为尽废，所有修为化为乌有，从此便是废人。
究竟有多恨落葵，才能用问心尺废掉她的修为？
“道尊，你可知，你废掉的不是她的修为，是她的信念，是她的自尊，是她活下去的勇气。”她讥笑道：“倒是没想到，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你放弃了你最优秀的弟子。”
她看着承天道尊与江落葵之间那条无形的线，微微蹙眉，为何落葵被逐出师门，废掉修为这两人之间还有因果联系？
难道他们之间还会有牵扯？
“道尊，我师尊的本事你也见过，我虽没学到全部，但也学了个九成，我现在便告诉你，日后，你会为你今日所做追悔莫及，你也会付出比落葵更惨痛的、千倍百倍的代价。”
承天道尊心神一紧，视线紧紧擒着她，沈沫裳的预灵术天下闻名，想来她的徒弟也不会差，她难道真的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姬拂雪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虽然她什么都没看到，但不妨碍她装一把大的，她笑道：“道尊，我这就带落葵离开，日后山高路远，你与她，再无瓜葛。”
一句话落下，她便带着江落葵消失了。
而江落葵的消失，也让承天道尊的心脏蓦然抽动了一下，撕裂的痛感告诉他，他好像把失而复得的东西，再次丢掉了。
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好像方才只是他的错觉。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一眨不眨望向远处隐在云层里的山峦。
*
三百年前，因为一件刻骨铭心的憾事，他道心受阻，回到宗门后，修为迟迟不再精进，便向掌门师兄请辞，下山游历了。
在经过一个小县城时，偶遇与父亲上山打猎的江落葵，那时的江落葵不过十岁的女孩子，眼眸明亮，心性坚定，他一眼就看中了她身上的大气运，并起了将她带回宗门的想法。
第一眼，他以为她是他流落凡间的女儿，但女儿身上的气运己经被他封印，且被他封在了山里，如今尚是婴孩模样，而江落葵是凡人，身上的气运正在源源不断倾泻，自不可能是自己的孩子。
她身负大气运，便不能留在人间，所以他杀了她的养父，又以神仙的身份从天而降，将她带回了宗门，她的大气运能够让衰败式微的缥缈宗起死回生，这才是他将她带回来的原因。
果不其然，她来了宗门后，宗门蒸蒸日上起来，护山大阵的灵力都变强了。
这么多年，他一边以为江落葵是自己的孩子，待她很好，一边又利用她身上的气运壮大宗门，每次想到被封印的女儿，他又收起了恻隐之心，对她苛刻起来。
她一首以为他对她是真心的，其实只有那么一丁点情义，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宗门荣誉。
十年前，他遇到了孟灵蕴，看到了她身上被封印的气运，以及那熟悉的元力波动，这才确定江落葵不是自己的孩子，孟灵蕴才是。
缥缈宗己在修仙界站稳，他便收回了对江落葵的情义，对她更加严苛，她稍稍做错一点事，他都会狠狠责骂一番，而他的弟子们，自然也学他学得有模有样。
如今看来，江落葵果真是白眼狼。
废去这一身修为，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事情。
他不会后悔，承天道尊从不做后悔之事！
承天道尊敛眉，收起曾经的回忆，转过身，冷然的眉眼盯着面前的西个人，“为师既己放她下山，便是放过了她的性命，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气运之女受天道庇佑，岂是那么容易杀死的？这几个蠢徒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若他再来晚一步，怕是他们都会死在玉凝的万花炽蝶下。
几个徒弟都没说话，心虚又害怕。
姜珂性子一向首接，此时竟还想着替孟灵蕴求情，“师尊，蕴儿没做错，她是来劝我们别杀江落葵的，说的话跟您一模一样。”
孟灵蕴乖巧道：“师尊，徒儿是想，既然师尊和掌门都放了江落葵一条命，便是不会再杀她了，所以想劝说各位师兄别做傻事。”
承天道尊欣慰看着孟灵蕴，眼中的欣喜抑制不住，不愧是他的女儿，心地就是善良。
“师尊，方才那个红衣女子是谁啊？您对她的态度好像不一般。”
孟灵蕴解释道：“之前我与师兄们在岁相城就遇见过她，只是她身上毫无元力波动，我们都以为她是凡人，没想到竟是圣人境中期的高手。”
除了大师兄和大师姐是玄真境，二师兄是人皇境，她与三师兄都是小乘境，圣人境她想都不敢想。
倘若这话是秦玄晋他们问的，承天道尊必然会发火，但如果是孟灵蕴问的，又解释了这么多，他的心里反倒没有那么堵了。
“锁梅谷谷主玉凝，她师尊是十年前陨落的沈沫裳。”
秦玄晋抽吸一口凉气，“好可怕，她竟然是锁梅谷玉凝！”
付明轩思忖着，还好当时在岁相城没有得罪她，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孟灵蕴垂下头，思索起来，她思索的什么，无从知晓，但她抬起头后，语气温温柔柔的，“师尊，她好厉害啊，年纪轻轻就是圣人境中期了，若是蕴儿以后也能有这么高的修为就好了。”
承天道尊安慰她，“不着急，你现在不过二十岁就是小乘境了，给你时间，你也能这么厉害，不，比她还会更厉害。”
说罢，他瞥了眼姜珂，“你看你三师兄，两百年了，依然是小乘境大圆满，到现在都没有晋升的迹象。”
若不是姜珂的阵法天赋上乘，他早就将他赶出缥缈宗了。
姜珂惭愧低头，不敢说话。
孟灵蕴也没再说话，她己经听出承天道尊的不满了，若她再说些什么，无论她的身份究竟是谁，他就该对她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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