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崔琅眼底跳动，将他的眉骨刻得如刀削般冷硬。
他盯着常欢眼底的清浅笑意，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他抬手按住捕头握刀的手背，却没松开视线，“常掌柜确实是在太祈寺备过案的修者，不过常掌柜若真想闻风，该知道太祈寺的规矩：凡人妄议玄事，轻则禁足，重则...”
“重则以妖邪论处？”常欢歪头轻笑。
捕头收起了刀，他刚上任没多久，上一任捕头据说也是犯了事被撸下来的，眼下这个女子分明跟这位少卿大人是认识的，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为好。
“听说你们发现了妖气，在哪里？”常欢不紧不慢地问着。
“跟我来吧”，崔琅引她去了先前发现脚印的地方。
“这是——”常欢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好的掩饰了下去，但拳头己经攥紧。
崔琅目光如炬，将常欢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伸手虚点，一道微光掠过地面，那些结着白霜的脚印顿时发出幽幽蓝光。
“常掌柜对这气息很熟悉？”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探究，腰间的符牌微微发烫，似乎在呼应着某种神秘力量。
捕头也凑了过来，举着火把仔细打量：“这些脚印看着邪乎得很，不仅有白霜，这形状也想不出有什么野兽能踩成这样！”
常欢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镇定地说道：“这脚印……确实是妖兽。不过这妖兽为何只将冯少河的头颅带走，留了尸体在这。”
“而且，我听说仵作判断，冯少河的头颅就是被那把厨刀割下，妖怪害人为什么要用厨刀呢？”
“这——”
“妖物用凡器作案，只有两种可能。”崔琅开口，“要么是借刀掩人耳目，要么... 这刀本身就有蹊跷。”
捕头皱眉盯着离奇的脚印：“可那刀只是冯家后厨的寻常物，连厨子都认了。”
可要是掩人耳目，为什么又留下了一个这么明显的脚印呢，难道这脚印也是障眼法？
“大人，凶器及冯少河的尸身现在正在京兆府衙门内，是否要在复查一遍？”
“先回去吧”，崔琅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常欢，“常掌柜是否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不用了，冯家托我做场驱邪法事，就不耽误各位大人的时间了。”常欢摆了摆手，悠然走出后院。
常欢一个人回到了店里，在店外设了一道阵法就钻进了后厨。
她推开听风阁最高处的柜门，潮湿的味道裹挟着檀香扑面而来。
纤细的手指伸进柜子中，在里面轻轻划过，一股咸湿的海腥味逐渐翻涌过来。
常欢在海水里搅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巨大的灵蚌取了出来。
灵蚌外壳布满珊瑚状的凸起，暗紫色纹理间流淌着液态的星辉，每道沟壑里都凝结着珍珠般的结晶，在光影交错下折射出虹彩，恍若将整片深海的神秘都凝固在了蚌壳之上。
常欢无暇欣赏这幅美景，手起刀落，蚌壳被从中间劈开，一颗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珍珠躺在了丰腴的蚌肉间。
接着，常欢取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她珍藏的千年赤芝。
这株赤芝通体赤红如血，表面布满类似肝脏纹理的脉络。
她小心翼翼地用玉刀将赤芝切成薄片，每切一片，空气中便弥漫开浓郁的草药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息。
再接着她在芥子袋里搜刮了半天，终于找出一根凤凰尾羽。
灶台上的砂锅己经烧热，常欢向里面倒入清晨采集的露水，待水温渐渐升上来时，放入了三枚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甫一触水，砂锅边缘瞬间凝结出霜花。
那三枚蜷曲如鹅毛的花朵，原本洁白如雪，此刻竟在水中舒展成半透明的玉色，脉络间渗出丝绸般的纹路。
常欢拿着凤凰尾羽，耐心地搅拌着锅里的汤水。
等到最后一丝羽毛也融化在清甜的汤汁里后，水面骤然沸腾，却无丝毫水汽升腾，反而在锅壁外面凝结成一层冰霜。
锅里的汤汁化作无数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中都倒映着雪莲绽放的虚影。
雪莲中央的花蕊缓缓裂开，涌出洁白的汁液，汁液与露水交融的刹那，整个砂锅仿佛注入了流动的晚霞，在灶台上方盘旋不去。
浓郁的药香裹挟着冷冽的雪气扑面而来，常欢嗅到其中还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凤鸣声。
后门传来了动静，往那边一看，知味馆的伙计们正整整齐齐地趴在门口往这边望。
“掌柜的”，桑虞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什么菜，这么香啊？”
这香味实在是太霸道了，他本来是在修炼来着，不知不觉就走到这边来了。
常欢指尖微动，一道符篆如流光般射向门口，桑虞只觉眼前闪过金光，鼻尖的香味突然淡了几分，神智却猛地清明。
不知何时，后厨周围己笼罩着淡金色的结界，将外泄的灵气牢牢锁住。
她望着案板上即将锅里的汤水，嘴角勾起一抹笑：“这菜你们可不能多吃，吃多了要走火入魔的。”
常欢拿过那只足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珍珠，一掌下去，珍珠就碎成了粉末。
在特制的玄铁锅中，常欢先倒入灵蚌珠研磨成的粉末，加入东海深处的寒水。
随着火焰燃起，锅中逐渐沸腾，暗红色的液体开始翻滚，宛如沸腾的龙血。
她取出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兽类的腿骨，将灵火在中间点燃，骨头上面就渗出了细密的油珠。
切好的赤芝片放在油珠上略微炙烤，就能激发出里面无尽的香味，待到其微微卷曲的时候，就将它投入沸腾的汤锅中，惊起一阵白雾。
最后，所有的赤芝片都在“龙血”里上下翻腾的时候，另一锅雪莲凤羽汤也终于彻底凝聚成晶莹剔透的汤冻。
常欢拿出一只寒玉勺，仔细地将汤冻最中间的地方一片一片地挖了出来，码放在盘子里。
再然后是一只檀木勺，轻轻在玄铁锅中翻涌，舀出冒着大泡的龙血。
“轰——”，龙血的炽热与凤髓的清寒轰然相撞，激起三尺高的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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