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春风穿过敞开的知味馆的木窗棂，带着新柳的清香溜进小食肆。
食客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有的低声交谈，有的则专注地品尝着眼前的美食。
魏如兰同孙宝瓶一起走进知味馆，先向柜台后的常欢打了个招呼，才笑着问道：“常掌柜，可有什么新鲜吃的？”
常欢回道：“今儿个有送来的上好的鲩鱼，刚捞上来几个时辰，活蹦乱跳着呢，可要来点鱼脍？”
“这个好，只要配点金齑和青芥就好，别放些蒜呀，酱呀染了味。”魏如兰拉着好友到了帘子后的一处角落坐下。
“怎的今天不要甜口菜了？”常欢笑问道。
这金齑玉脍虽然听着清雅，可实实在在的是一道重口味的菜。
金橘的酸冽和青芥的刺激，两种强烈的味道相结合，才能与生鱼的野性达到完美的适配。
“嘿嘿”，魏如兰俏皮一笑，“今天一出来，全盛京都再讲科举的事，我们也应个景尝尝这读书人魂牵梦绕的莼羹鲈脍是什么味？”
“鱼虽不是鲈鱼，莼菜羹倒是有的”，常欢给她们倒了茶，“二位先稍等，鱼即刻就来。”
厨房里，常欢先把鲩鱼从水中捞出，迅速刮去鳞片，动作干净利落，每一下都精准到位。
紧接着，锋利的菜刀沿着鱼脊骨轻轻一划，将鱼身一分为二，剔除鱼骨，手法娴熟，让人目不暇接。
常欢专注地片起鱼片，那鱼片切得薄如蝉翼，在光线下近乎透明。
常欢将切好的鱼片错落有致地码放在精致的青花瓷盘中，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花瓣层层叠叠，细腻而规整。
切好的鱼片整齐地码放在精致的盘子里，配上精心调制的酱料，有鲜嫩的姜丝、翠绿的葱丝、馥郁的芥末，咸香酸甜的金橘汁。
不多一会，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鲩鱼鱼脍被端上了魏、孙二人的饭桌。
孙宝瓶看着盘中薄如蝉翼的鱼脍赞叹道：“这也太精致了，都舍不得吃了。”
晶莹剔透的鱼片堆成了小山，魏如兰轻轻夹起一片，在蘸料上浅尝辄止，放入口中。
鱼肉的嫩滑的酱料的丰富完美融合，在口中散开来。
魏如兰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好姐妹，心中起了一个小心思，悄悄跟孙宝瓶对了对眼色，要不，来点酒？
常欢看两个姑娘挤眉弄眼地朝自己打招呼，以为有什么事，走过去一问，原来是要喝点酒。
不过看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模样，就知道平时能喝的机会并不多。
本朝女子饮酒很是常见，更有不少能饮烈酒，不过现如今盛京后院中所流行的酒，多半是口味淡薄的醴酒，桂花酒之类。
常欢看她们表现，就知道两人酒量多半是一般，拿出了一壶梨子酒。
梨子酒味道清冽，酒香淡雅，既合她们胃口，酒力又不强，恰好够两人过个嘴瘾。
日上中天，窗外的街市也逐渐热闹起来。
忽然，一道喧闹的锣鼓声响起，将所有的声音都盖下去。
街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官差纵马飞驰而过，手里的铜锣在阳光下放着金光，“放榜了，贡院放榜了。”
声音高亢嘹亮，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响彻街道。
马蹄扬起烟尘，又飞驰而过，食肆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有人好奇地向外面望去，眼里只有对热闹的好奇，有人则己经匆匆付了钱往外面跑去，仿佛下一秒就会错过命运的转折。
一朝放榜，不知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魏如兰和孙宝瓶本来己经吃了个大概，见现在街道上拥挤开来，熙熙攘攘的，动身反而不便，就留在了店内，稍事歇息再走。
常欢留意到她们的状况，从柜台里走出来给两人添了一杯茶，安慰道：“莫急，若是一时半会儿散不去，从后门走就行。”
两人方才放下心来，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结果天不遂人愿，常欢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一群人高举旌旗，喜气洋洋地涌过知味馆。
“快请李举人出来，恭喜高中了，二十七名。”报喜人高昂的嗓音响起。
大堂里炸开了锅。
有熟悉的街坊邻居思索着，“咱们街的李举人，不就是东头吴大娘她儿子吗。”
其他认识的人也反应了过来，与有荣焉。
“吴大娘可真是苦尽甘来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感慨着，眼中满是欣慰，“男人死的早，她一个人拉扯小李子长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也从未让孩子断了读书的念头。”
旁边一位中年妇女用力点头，接过话茬：“是啊，我就住在她家隔壁，没少瞧见吴大娘为了给孩子凑束脩，每天卖完豆腐后，还起早贪黑地做些针线活，手指上全是被针扎的针眼。”
“好在小李争气，如今高中，可算是给吴大娘长脸了。”
“是啊，是啊。”
何员外赞叹道：“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读书的时候过目不忘，考上举人老爷后，也没拿过架子，如今高中，吴大娘就等着享福吧。”
“可不是吗，这孩子没话说。”旁边人赞赞同道。
一位大嫂满脸羡慕，“吴姐前些日子还叫我帮忙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亲事呢，我说孩子又不算太大，等日后高中了，还要说一门好亲事呢。”
说罢两手一摊，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现在好了，可不是被我说中了，吴姐现在不用惦记了，这下她家门口都要被媒婆踏破了”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店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有人一边笑一边点头：“刘嫂你这嘴，可真是开过光的，说得太准了！”
还有人打趣道：“刘嫂，你这要是去给人算姻缘，保准生意火爆。”
金榜题名时，人生西大喜事，有人一朝春风得意，有人一时名落孙山，众人身处边缘，也感受到了这份荣誉带来的剧烈冲击。
魏、孙二人茶杯空了又空，见外面人群久久不能散去，只好跟了常欢从后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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