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在泰晤士河面织出诡谲的纱帐，翡翠号的桅杆上悬挂着七盏鮫人灯。亚瑟用银钥匙打开船长室的柚木柜，取出一卷泛着鱼腥味的羊皮纸。墨多多借着昏黄的煤气灯细看，发现纸上用金线绣着《南海鲛人录》的残章。
"光绪十二年，家父随北洋水师巡航黄海..."亚瑟的鹿皮手套轻抚纸面，栗色卷发间隐约闪过鳞片般的微光，"他们在刘公岛附近捞起具鲛人尸骸，腹中藏着半块刻满上古符文的玉璧。"
虎鲨踹开角落的木箱，成串珍珠倾泻而出。这些珠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每颗内部都蜷缩着微小的胚胎状阴影。"这是...鲛人泣珠？"婷婷用银簪挑起一颗，珠面映出小莲梳头的画面。
扶幽在舷窗边发现支森白的骨笛，笛身刻满与祠堂铜匣相似的衔尾蛇纹。当他试探着吹响时，河面突然泛起密集的气泡。数十条苍白的手臂破水而出，指尖的蹼膜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快扔掉！"亚瑟夺过骨笛，船舱深处传来空灵的歌声。
——do,rai,mi…
那旋律与多多幼时在祠堂听到的招魂曲一模一样，只是尾音里混着尖利的嘶鸣。查理突然对着货舱狂吠，项圈蓝宝石映出个蜷缩在铁笼里的身影——鱼尾少女的锁骨处，赫然烙着墨氏家徽。
暗舱里弥漫着腐臭的鱼腥味，十二个贴满符咒的铁笼排成北斗阵。每个笼中都关着奄奄一息的鲛人，她们尾鳍上拴着刻有雾海商会标记的金环。最中央的鎏金笼里，昏迷的鲛人少女正在蜕鳞，新生的皮肤上浮现出墨多多的生辰八字。
"每月望月之夜，要用纯阴之血的鲛人祭祀海眼。"亚瑟掀开墙上的绒布，露出幅斑驳的壁画——宣统元年的祭典上，墨守义正将匕首刺入鲛人心脏，血水在礁石上汇成衔尾蛇图案。壁画角落的落款让多多浑身发冷：绘者署名竟是童年教导自己画画的私塾先生。
婷婷在鲛人枕下发现本浸透海水的日记，纸页间夹着朵风干的赤蓼花。褪色的墨迹记载着惊人阴谋："...雾海商会以珍珠贸易为幌，实则偷运鲛人至欧罗巴。伦敦的贵妇们相信，生饮鲛人泪珠所化琼浆可永葆青春..."
仿佛印证日记内容，底舱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虎鲨撬开的橡木桶里，上百个琉璃瓶浸泡着鲛人眼珠。每个瓶签都写着买主名讳，最新那批的收货地址竟是墨家老宅。
子时三刻，血月照亮船舷。鲛人们集体苏醒，她们撕裂符咒的声响如同裂帛。亚瑟将众人推进救生艇，墨多多瞥见他脖颈腮裂处闪过鳞光。最年长的鲛人攀住船舷，褪去鱼尾的双腿布满鞭痕，她用生硬的官话嘶吼："墨家郎...偿命..."
查理项圈突然绷断，蓝宝石坠入河心。宝石碎裂的刹那，泰晤士河底升起座由珊瑚与白骨堆砌的祭坛。坛中央的玉璧完整拼接，映出光绪十二年墨家商船上的血腥场景——被剜去双眼的鲛人孕妇正在产卵，墨守义手持玉璧接住带血的鲛珠。
救生艇在海上漂泊了许久，终于靠岸，众人怀中的玉璧残片突然发烫。河面浮起无数鲛人尸骸，她们空洞的眼窝齐齐望向墨多多，腐烂的声带振动出同一句诅咒："西十九载...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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