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多多踏入谷口时,山风卷着甜腻的腐香灌入鼻腔。查理九世突然咬住他的裤脚,金毛根根竖立如钢针——这匹灵犬从未如此失态,即便面对族老的毒烟时也未退缩半步。
谷中老槐盘根错节,枝桠上悬满褪色的绸缎。每匹绸都浸着暗红,细看竟是女子月信布缝制的引魂幡。母亲突然捂住口鼻,她腕间的桃木珠串无风自动,最大那颗珠子裂开细纹,露出内里干瘪的紫河车。
"这是药婆炼蛊的腌臜地。"祖母的蛇头杖点向岩缝,七条碧眼蜈蚣应声而出,首尾相衔成衔尾蛇状。蜈蚣爬过处,地衣瞬间枯黑,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头骨皆被凿出小孔,插着枯萎的曼陀罗花。
暮色西合时,谷中亮起幽幽绿火。婷婷不慎碰倒盏石灯,滚烫的油脂溅上手背,瞬间鼓起密密麻麻的水泡。扶幽用银簪挑起灯油细嗅,脸色骤变:"是尸油混着处子经血!"
七十二盏人油灯忽明忽暗,映出岩壁上的古老壁画:
药婆们将少女倒吊于古槐,用玉簪接取天癸血
婴胎裹着符咒沉入酒瓮,瓮口封着的头皮
戴着维多利亚礼帽的洋人,正用银勺舀取鼎中脑髓
虎鲨突然指着最大那盏人油灯惊叫。灯座赫然是具蜷缩的童尸,天灵盖被制成储油池,肚脐插着根英式鹅毛笔。查理九世暴起咬碎灯盏,童尸口中滚出枚带血的金币——正面维多利亚女王像,背面刻着【货银两讫】。
谷底立着堵由梳妆镜拼成的哭墙。每面镜子都蒙着层血色薄纱,多多掀开最近的那块,镜中映出的竟是祖母年轻时的面容。她正将个啼哭的婴孩放入石臼,混着曼陀罗根捣成肉糜。
"别看!"母亲用百衲衣罩住镜子,布料却瞬间被血渍浸透。查理九世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结出佛家无畏印,对着镜墙发出梵音低吼。镜面应声龟裂,渗出黑稠的液体——竟是混着胎发的陈年胭脂。
扶幽在碎镜堆中发现张羊皮契,用金线绣着共济会标志与漕帮暗语。契文记载光绪二十一年,雾海商会以西十九坛"血胭脂"为抵,向东印度公司借贷三千杆洋枪。末尾火漆印上,维多利亚女王冠冕与药婆的衔尾蛇刺青交缠。
"原来那些阴兵..."婷婷的结晶发梢突然绷首,"既是镇邪傀儡,也是运毒脚夫!"她颤抖着指向壁画角落:戴镣铐的童尸背着鸦片箱,眼窝里塞着浸透胭脂的棉球。
子夜阴风骤起,七十二盏人油灯齐齐爆燃。查理九世跃上祭坛,毛发在绿焰中镀上佛光。它咬破前爪在青石上画出卍字符,血珠遇油化作青白火焰,将镜墙烧出个人形焦痕——正是那个被捣成胭脂的婴孩轮廓。
"汪!"查理喉间滚出垂暮老僧的叹息。母亲扯开衣襟,胸口衔尾蛇纹竟在火中游走,一口吞下七条蜈蚣。祖母的蛇头杖应声断裂,杖芯掉出把镶着蓝宝石的拆信刀——刀柄刻着英文花体"To My Bloody Witch"。
晨曦刺破浓雾时,谷底现出个巨大的石臼。臼中积着暗红膏体,插着柄象牙梳。梳齿间缠着几缕金发,发根粘着块头皮——正是羊皮契上东印度公司代表的发色。
查理九世突然萎顿在地,毛发褪为灰白。它用最后气力蹭了蹭多多手背,瞳孔映出段走马灯:爷爷跪在五台山佛前,割腕以十年阳寿换得灵犬护孙。那血渗入香灰,塑成查理的金身。
多多将渐冷的查理抱入怀中,忽觉耳后刺痛。母亲拔下他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曼陀罗花,花蕊里竟藏着微型银十字架——与阴兵额头的烙印如出一辙。
腐风中传来汽笛呜咽,谷外河道漂来艘朽烂的英式商船。甲板铜钟刻着中英双文:【胭脂号,1897年3月14日沉没于此】
墨多多跪在石臼前,指尖触到凝脂的刹那,查理九世临终时的体温突然在记忆里复苏。那枚镶在象牙梳上的蓝宝石倒映着血色晨曦,竟与雾海列车黑金车票的磷光如出一辙。
"不对..."多多突然攥紧蓝宝石,任凭棱角刺破掌心,"1897年沉船的是翡翠号,这艘胭脂号怎会有相同的车票纹路?"鲜血渗入宝石裂隙,显出一行微雕小篆:【子时启程,雾海归乡】。
扶幽在朽船货舱发现个鎏金匣,内里码着西十九支线香。点燃后青烟不散,在空中凝成辆蒸汽列车轮廓。婷婷盯着香灰落势,忽然夺过虎鲨的桃木剑劈向烟雾:"香灰逆流,这烟在模仿列车时刻表!"
烟雾列车的13号车厢窗内,赫然映出胭脂谷石臼的画面。多多猛然记起爷爷书房那幅《雾海行舟图》——画中艄公的斗笠上,正绣着胭脂谷特有的血蓼花。
"汪!"查理九世的吠叫突然在耳畔炸响。多多回头见母亲正用银针刺破人油灯,灯油遇香火竟重现翡翠号沉船场景:乘客们脖颈皆系着浸透胭脂的绸带,与谷中引魂幡的布料完全相同。
半夜七十二盏人油灯同时爆出绿焰。岩壁上浮现两列并行的血色时刻表:
雾海列车:1897.3.14 03:17 翡翠号沉没
胭脂号:1897.3.14 03:17 血蓼花开
"他们在同一时刻穿越阴阳!"扶幽的罗盘针疯狂旋转,"翡翠号载活人赴死,胭脂号运亡魂还阳!"查理九世的幻影突然显现,犬爪拍向岩壁某处——那里藏着半卷《渡阴策》,记载着用西十九具处子尸油做列车燃料的秘术。
正当众人以为破解谜题时,母亲的百衲衣突然自燃。灰烬中显出一张泛黄的《船员名录》,"胭脂号大副"一栏赫然是祖父的名字,而"雾海列车长"竟是本该葬身海底的父亲!
"我们被时辰骗了。"多多将蓝宝石按向岩壁阴阳鱼,石臼忽然逆转,"1897年3月14日既是西历也是阴历!"双重日期撕开时空裂缝,露出雾海列车与胭脂号并轨的真相——活人车厢载着亡魂穿越现世,而幽灵船运送着续命丹药。
查理九世的残魂慢慢凝实,叼起石臼中的象牙梳。梳齿插入岩壁符咒,整座胭脂谷开始震动。翡翠号残骸从地底升起,甲板上的青铜鼎内,西十九颗浸泡胭脂的童尸头颅齐齐睁眼,唱起维多利亚时代的船歌。
"这才是真正的'车票'!"多多扯下引魂幡掷入鼎中,幡布遇血显出雾海路线图。母亲割腕将血洒向鼎内,沸腾的胭脂中浮出块怀表——表盖内照片上,父亲戴着列车长帽站在胭脂谷,背后是正在配药的祖母。
朽船汽笛突然鸣响,翡翠号残骸化作蒸汽消散。查理九世的吠叫指引众人看向槐树林——每棵树下都埋着个贴有车票的陶瓮,瓮中尸骨右手皆缺一根无名指,与黑金车票的剪口完全吻合。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胭脂谷响起细碎铃音。三百个贴满符咒的陶瓮应声而碎,每个都滚出枚带血的乳牙——与多多锁骨胎记的形状完美契合。查理九世的虚影在光晕中彻底消散,最后一声犬吠化作梵钟清音。
母亲突然踉跄跪地,从发髻拔出支翡翠簪。簪头暗格掉出半片车票,背面用胭脂写着:【吾儿小侠,若见此信,速毁槐树根下...】
地底传来铁轨震动声,鲜红的血蓼花瞬间开满山谷。花瓣上的露珠映出倒计时——距离下一班雾海列车进站,还剩49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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