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听不见声响，只有程念自己能感觉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他走到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一场早己注定的劫难，伸手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门。门外，苏悦正静静地等候着，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程先生，请。”
沿着旋梯缓步而下，程念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楼下客厅中央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周凛己经换好了与他同色系的深蓝色西装，只是他的那套在细节处更显沉稳与权势，肩线挺括，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他没有打领带，而是系了一条暗纹的丝质领巾，随意地搭在领口，少了几分平日在公司时的刻板，却多了几分野性的侵略感。他正背对着楼梯口，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大概是威士忌，透过水晶杯壁，折射出冰冷的光。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周凛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目光与程念交汇的那一刹那，程念清晰地感觉到，周凛的眼神在他身上逡巡了一遍，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展示的物品，满意与否，全在他的一念之间。那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以及一种近乎残忍的欣赏。
程念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但多年的隐忍让他最终还是强迫自己迎了上去，只是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周凛的嘴角似乎向上扬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苏悦。
苏悦立刻上前一步，为程念拉开了停在门廊外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的车门。
程念默默地弯腰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高级皮革和淡淡的木质香气，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周凛随后也坐了进来，坐在他的身侧。
男人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冷冽气息瞬间将程念包裹。他下意识地往车门边缩了缩，试图与周凛拉开一点距离。
周凛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侧过头，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坐过来一点。”
程念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最终还是挪动了一下，但依旧保持着尽可能远的距离。
周凛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却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平稳地驶出周氏庄园，汇入城市的车流。一路上，车厢内寂静无声，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掠过的流光溢彩。程念始终偏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仿佛要将自己融入那片光怪陆离之中，以此来逃避身旁那个强大的存在所带来的压迫感。
约莫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驶入一家灯火辉煌的五星级酒店。酒店门前铺着红毯，两旁站满了衣着光鲜的侍者和神情警惕的安保人员。闪光灯此起彼伏，显然今晚的宴会非同小可。
车门被拉开，周凛率先下了车。他整理了一下领巾，挺拔的身影在镁光灯下更显尊贵。
程念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逃无可逃。他机械地跟着下了车，脚下柔软的红毯却像是滚烫的烙铁，每一步都让他感到煎熬。
几乎是在他们出现的同时，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他们。闪光灯的光芒刺得程念几乎睁不开眼，耳边充斥着快门按下的咔嚓声和记者们略显兴奋的低语。
“是周氏集团的周董！”
“他身边的是谁？以前好像没见过？”
“看起来很年轻，气质也很好，难道是周董的新伴侣？”
各种猜测和议论如同潮水般涌来，程念只觉得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牢牢地握住了手腕。
是周凛。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力道却大得惊人，不容程念有丝毫挣脱。
“跟紧我，别给我丢脸。”周凛侧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语气冰冷，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程念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这场“表演”己经正式开始了。
周凛揽着程念的腰，姿态亲密地带着他走过红毯，走向宴会厅的大门。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从容不迫地应付着周围的镜头和目光，仿佛程念真的是他珍爱的伴侣。
而程念，则像一个被精心操控的木偶，脸上努力维持着一丝僵硬的微笑，眼神却空洞得吓人。他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探究、好奇、羡慕、嫉妒，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的小丑，任人观赏，任人评判。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璀璨夺目，悠扬的古典乐在空气中流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上流社会的奢华与精致。
周凛的出现，无疑是今晚宴会的绝对焦点。他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向两旁分开，纷纷举杯向他致意。
“周董，晚上好！”
“周董，久仰大名！”
“周董，这位是……？”
寒暄声此起彼伏。周凛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脸上始终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微笑。而每当有人将目光投向程念，带着询问的意味时，周凛便会微微侧过头，用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向众人介绍：
“这位是我的伴侣，程念。”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宣告，仿佛在向全世界昭示着他对程念的所有权。
“程先生，幸会幸会！”
“程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和周董真是郎才郎貌，天作之合啊！”
各种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声不绝于耳。程念只能僵硬地点头回应，努力挤出一些客套的笑容。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被周凛无形的手操控着。
他能感觉到周凛揽在他腰间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紧紧地禁锢在自己身边。那种亲密的姿态，在别人看来或许是恩爱的表现，但在程念感受来，却像是一条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地锁在周凛的身边，让他无法逃离。
“完美伴侣”。
这个词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在程念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看着周围那些衣着光鲜、谈笑风生的人们，看着他们脸上那些或真诚或虚伪的笑容，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这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对他而言，就像一个华丽的囚笼，而他，就是被囚禁在其中的困兽。
周凛似乎很满意程念的“配合”。他带着程念在宴会厅中穿梭，将他介绍给一位又一位商界名流、政界要员。每当看到那些人眼中闪过惊艳或羡慕的目光时，周凛的嘴角便会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笑容。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程念是属于他的。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无论程念心中作何感想，现在，程念只能是他的“完美伴侣”。
程念努力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他知道，周凛在看着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他不能崩溃，不能失态，否则，等待他的，将会是周凛更加残酷的报复。
他手中的香槟杯微微颤抖着，冰凉的液体晃动着，映出他苍白而空洞的面容。他机械地抿了一口，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早己麻木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对程念而言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快要被周围那些虚伪的笑容和探究的目光压垮了。
他多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令他感到恶心的地方，逃离周凛的掌控。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
就在程念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宴会厅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位宾客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方向，脸上露出了惊讶和欣赏的表情。
程念下意识地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收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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