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酒店套房内，暧昧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残留着与酒精混合的特殊气味。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在漫长的夜里不知疲倦地闪烁着，首到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为这座沉睡的都市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而床上的两个人，依旧沉浸在混沌的睡梦之中，对即将到来的黎明和随之而来的现实，毫无察觉。
头痛欲裂。
这是程念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宿醉带来的不适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里面扎刺。他下意识地呻吟了一声，想要抬手揉揉额头，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而且……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更让他感到惊恐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非躺在熟悉的、略显简陋的出租屋小床上，身下的床垫柔软得不可思议，而被子也带着一种高级织物的丝滑触感。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边，似乎……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温热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身体，正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一只手臂横亘在他的腰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将他圈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背脊上，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程念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昨晚的记忆如同破碎的电影胶片，断断续续地在他脑海中闪回。
同学会……周凛……酒精……还有……
还有那些混乱而失控的画面，那些肌肤相亲的触感，那些压抑的喘息与呻吟……
“不——！”
程念在心中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奢华的装潢，考究的家具，以及透过厚重窗帘缝隙洒进来的一缕微光，无不昭示着这里并非他那个破旧的小公寓。
而他身上……果然什么都没穿！
一丝不挂！
这个认知如同晴天霹雳，将他最后一丝侥幸也击得粉碎。
他几乎能感觉到血液在瞬间涌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羞耻、愤怒、悔恨、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无数只手，将他拖入冰冷刺骨的深渊。
他怎么会……怎么会和周凛……
那个他曾经爱过，也曾经狠狠伤害过他，如今更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男人！
程念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那个禁锢着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那个人的脸，尽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个人是谁。
他轻轻地挪动着身体，一点一点地，试图将那只横在他腰间的手臂移开。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只手臂的瞬间，身后的人似乎被惊动了。
一声低沉的、带着初醒时特有的沙哑的闷哼声传来，接着，那只手臂收得更紧了，几乎要将他揉进对方的身体里。
“唔……”程念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更加紧密地贴合着身后那具温热结实的胸膛。
熟悉又陌生的体温，透过肌肤相贴的每一寸，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灼热感。
程念的心脏狂跳不止，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人平稳的呼吸，温热地喷洒在他的颈窝处，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别动……”周凛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含糊不清地在他耳边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似乎被打扰了清梦。他的头无意识地在程念的颈窝处蹭了蹭，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在撒娇。
这个下意识的亲昵动作，让程念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了。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们还在热恋的时候，周凛也喜欢这样抱着他睡觉，喜欢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像个孩子一样依赖着他。
那时候的周凛，虽然霸道，却也温柔。
那时候的他们，以为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可现实，却给了他们最残酷的一击。
回忆如同锋利的刀片，割得程念心头一阵阵抽痛。
不，不能再想了！
现在不是沉溺于过去的时候！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在周凛彻底清醒过来之前！
程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用尽了毕生的演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宿醉后的茫然：“呃……请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周凛误以为他醉得太厉害，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许这样，能让眼前的局面不那么尴尬，也能让他更容易脱身。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周凛的敏锐。
或者说，他高估了酒精对周凛的影响。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后那人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
随即，周凛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清醒了几分。他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眸子在最初的迷茫之后，迅速恢复了清明。
当他的视线聚焦在怀中那具赤裸而略显纤瘦的背影上时，昨夜那些被酒精模糊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宴会上的重逢，程念醉酒后的迷离，以及……床上那番抵死缠绵。
周凛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懊恼，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愉悦。
他没有立刻松开程念，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了几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丝戏谑：“程念，一大早就开始玩失忆的游戏，不觉得太老套了吗？”
程念的身体猛地一颤。
完了。
他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伎俩，在周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程念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是吗？”周凛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的另一只手，也缓缓地伸了过来，轻轻地抚上了程念在外的腰肢，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缓缓游走，带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
“那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周凛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程念的耳廓上，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比如……你昨晚在我身下哭着求饶的样子，或者……你主动抱着我不肯松手的热情……”
“你……你胡说！”程念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愤交加。他猛地转过头，想要反驳，却在对上周凛那双幽深如潭的眸子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周凛的眼神，太有侵略性了。那里面，有他熟悉的霸道，也有他陌生的……欲望。
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近到可以闻到彼此身上残留的，属于昨夜欢愉后的气息。
程念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他能感觉到周凛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放开我！”程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祈求。
周凛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嘴唇，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他不喜欢程念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昨晚，明明不是这样的。
昨晚的他，虽然醉了，却也曾流露出久违的依赖与温顺。
“程念，”周凛的声音冷了下去，“我们之间，有必要这么生疏吗？毕竟……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狠狠地刺进了程念的心脏。
是啊，他们不是第一次了。
可上一次，是十年前，他们还是两情相悦的恋人。
而这一次……算什么？
酒后乱性？还是一场蓄谋己久的报复？
程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用力地推开周凛，不顾一切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地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想要穿上。
然而，宿醉后的身体依旧有些虚软，加上情绪激动，他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狼狈。衬衫的扣子，他试了好几次，都扣不上去。
周凛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
“怎么？心虚了？”周凛淡淡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程念没有理他，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他终于勉强套上了衬衫和裤子，也不管扣子是否扣好，便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
“站住！”周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程念的脚步顿住了，身体却依旧紧绷着，背对着周凛，没有回头。
“程念，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周凛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被子从他结实的胸膛滑落，露出布满抓痕和吻痕的肌肤。那些痕迹，无声地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昨晚的事情，我们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程念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绝望的恳求，“我们以后，最好也不要再见面了。”
“当做没发生过？”周凛冷笑一声，从床上走了下来，赤裸的身体带着一种野性的力量感，一步一步地逼近程念，“程念，你把我周凛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程念能感觉到周凛逼近的气息，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后背几乎要被冷汗浸湿。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艰难地解释着，却显得苍白无力。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凛己经走到了他的身后，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他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了程念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
“看着我，程念。”周凛的眼神锐利如刀，“告诉我，昨晚，你后悔吗？”
程念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痛楚。
后悔吗？
程念在心里苦笑。
如果说不后悔，那是骗人的。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参加那个同学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周凛，更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以至于犯下这样无法挽回的错误。
可是，如果说后悔，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他的沉默，在周凛看来，无疑是一种默认。
周凛的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很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神中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既然你这么想逃，那我偏不如你的意。”
他猛地松开程念的下巴，语气冰冷地宣布：“从今天开始，你，程念，休想再从我身边逃开。”
这句如同宣判般的话语，让程念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他知道，周凛不是在开玩笑。十年后的重逢，他们之间，似乎注定要再次纠缠不清了。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周凛摆布的少年。他有自己的底线，有自己的坚持。
而周凛，似乎也早己不是当年那个虽然霸道却依旧保留着一丝纯真的少年了。他变得更加深不可测，更加……危险。
这场意外的共枕，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便释放出了无数不可预知的变数。而他们两人，都将被卷入这场由命运主导的，爱恨交织的旋涡之中，难以自拔。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内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也预示着，新的一天，以及新的混乱，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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