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周凛那带着酒气和恨意的低吼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扎得程念遍体鳞伤。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那双冰冷而狂暴的眸子注视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与对峙中度过这“新婚”第一夜的。当周凛终于带着一身寒气摔门而去,留下满室狼藉和程念一颗沉入冰窖的心时,窗外的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程念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首到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投下一道苍白的光柱,他才如同一个被抽去所有骨头的人偶,缓缓地、艰难地撑起身体。属于他的,名为“周太太”的囚徒生活,就这样在屈辱与绝望中,拉开了序幕。
晨光熹微,却驱不散星湖公馆内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程念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步挪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修剪过的花园,晨露在娇艳的花瓣上凝结,折射着初升太阳的柔和光芒。一切都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精致、完美,却也遥远得不真实。
这栋别墅,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用金钱与权势精心打造的、金碧辉煌的牢笼。每一件奢华的摆设,每一寸考究的装潢,都在无声地提醒着程念,他与这里的格格不入,以及他如今卑微不堪的处境。
昨夜周凛的暴怒与压迫还历历在目,那双充斥着恨意与占有欲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程念的手腕上,还残留着被他粗暴攥握后留下的淡淡淤青,微微一动,便传来阵阵刺痛。
他不知道周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或许是在他意识模糊地蜷缩在床脚,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不停颤抖的时候。他只记得,最后看到的,是周凛站在门口,逆着光,投下一道如同山峦般沉重压抑的阴影,那眼神,冰冷得足以将人的灵魂冻结。
“吱呀——”
轻微的开门声自身后传来,程念警觉地回过头。
一位穿着整齐制服的中年女佣端着托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近乎刻板的微笑,目光却不敢与程念对视,只是微微垂着眼帘。
“程先生,早上好。先生吩咐过,为您准备了早餐。”女佣的声音轻柔而恭敬,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疏离。
“先生?”程念的眉头下意识地蹙了一下,这个称呼,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刺耳。
女佣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连忙补充道:“是周先生。”
程念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开口:“知道了,放在桌上吧。”
女佣依言将托盘放在房间一角的圆桌上,然后又从衣帽间里取出一套崭新的家居服,恭敬地递给程念:“程先生,这是为您准备的衣物。”
那是一套质地柔软的丝质睡袍,颜色是沉静的深灰色,触感细腻,价值不菲。然而,在程念眼中,这不过是囚徒身上换上的另一件囚服罢了,无论多么华美,也改变不了他被囚禁的事实。
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地说道:“放那儿吧。”
女佣将衣服叠好,放在床尾,然后微微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自始至终,她的动作都透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谨慎,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位身份特殊却地位尴尬的“男主人”。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程念走到圆桌旁,看着托盘里精致的早餐:温热的牛奶,烤得金黄的吐司,还有一份色彩鲜艳的水果沙拉。这些食物,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品味。
然而,程念却丝毫没有胃口。他的胃里空荡荡的,却又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想起十年前,他和周凛挤在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早餐往往只是一个冰冷的馒头,或者一碗寡淡的白粥。那时,他们一无所有,却每天都对未来充满憧憬。周凛会笑着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让他每天都吃到最新鲜的水果,住上最大的房子。
如今,水果是最新鲜的,房子也足够大了,大到空旷,大到冰冷。只是,那个曾经许下诺言的少年,早己被恨意和权势腐蚀得面目全非。
程念伸出手,拿起那杯温热的牛奶,机械地喝了几口。牛奶的温度,顺着食道滑下,却丝毫温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他强迫自己吃下几口吐司,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要活着,要在这座华丽的囚笼里,尽可能地保全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简单的梳洗过后,程念换上了那套深灰色的家居服。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色,像一株在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的植物,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二楼的走廊很长,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色彩浓烈而诡异,看得程念心中一阵烦躁。
他漫无目的地在别墅里游荡着,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幽魂。
客厅里空无一人,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芒。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却透着一股无人问津的萧索。
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一种奢华到极致的空洞与冰冷。这里不像是一个家,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没有人气的展厅。
他走到一楼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广阔的草坪。几个园丁正在修剪花草,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座豪宅的宁静。
程念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推开那扇门,冲出去,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然而,理智告诉他,他逃不掉。
周凛既然能将他从茫茫人海中重新找出来,就绝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这里,就是他为他精心准备的囚笼,他插翅难飞。
“程先生。”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程念回过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管家制服的老者,正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李叔。”老管家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但那微笑,却同样透着一股职业化的疏离,“先生吩咐过,您在别墅里可以随意活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去做。”
“随意活动?”程念在心里冷笑一声,这所谓的“随意”,不过是在这个巨大的囚笼里,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罢了。
“周凛呢?”程念淡淡地问道。
“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李叔回答道,语气依旧恭敬,“先生说,他晚上会回来用晚餐。”
晚上回来用晚餐……
程念的心,又是一阵抽痛。他可以想象,那所谓的“家庭晚餐”,将会是怎样一幅压抑而冰冷的画面。
“我知道了。”程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李叔见他似乎没有其他吩咐,便微微躬身,退到了一旁,不再打扰。
程念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然而,这美好,却与他无关。
他就这样,在客厅里站了很久,首到双腿发麻,才缓缓地转身,向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个房间,虽然同样冰冷而陌生,但至少,是他目前唯一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
回到房间,程念从行李箱里翻找出自己的画具。那些画笔和颜料,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铺开画纸,拿起画笔,却迟迟无法落笔。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周凛的脸,民政局那刺目的红本,这座冰冷的豪宅,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不停地闪现。
他想要画画,想要将心中的痛苦与绝望,都倾注在画布上。可是,他的手,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沉重得无法抬起。
他知道,周凛不会允许他画那些“不该画”的东西。如果被他发现,他一定会更加愤怒,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程念颓然地放下了画笔,将脸埋在双臂之间,无声地哽咽起来。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只知道,他的人生,己经彻底被周凛掌控,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座冰冷的豪宅,就是他华丽的囚笼。而他,就是被困在笼中的鸟,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炽热,然后又慢慢地西斜。
程念依旧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孤独而无助。
他没有再下楼,也没有再见任何人。午餐,是女佣悄无声息地送进来的,又悄无声息地收走的。
他就这样,在绝望与麻木中,度过了成为“周太太”的第一个白天。
当夜幕再次降临,将整座别墅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时,程念的心,也随之沉入更深的谷底。
他知道,周凛快回来了。
而等待他的,又将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夜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床头柜上那部崭新的手机。那是苏悦昨天交给他的,说是周凛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起,露出一张周凛设置的、冷峻而陌生的壁纸。
程念的心,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地想要关掉手机,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图标。
那是……一个定位软件。
而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红点,赫然就是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一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周凛的监视之下。
这座豪宅,不仅仅是一座囚笼,更是一座布满了监控的、无形的监狱。
程念的手,无力地垂下,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毯上,屏幕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意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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