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警车呼啸着驶离了画廊，车窗外那些曾经寄托了程念无数梦想的景象，此刻却如同嘲讽的鬼影般迅速倒退。程念蜷缩在后座的角落，双手被冰冷的手铐束缚着，手腕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他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苍白的脸颊，只有偶尔从发隙间露出的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昭示着他此刻的绝望与茫然。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雅琴那冰冷刻薄的话语，记者们疯狂闪烁的镁光灯，以及那个名叫张明的年轻男子怯懦而坚定的指控。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噩梦，而他，就是这场噩梦中唯一的主角，被无情地推向深渊。
“抄袭者”、“骗子”、“品行败坏”……这些恶毒的字眼，如同锋利的刀子，一遍遍地凌迟着他的尊严和骄傲。他从小热爱绘画，视艺术为生命，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抄袭”这样肮脏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他想不明白，那个张明为什么要诬陷他？那些所谓的“原作”和“手稿”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方雅琴一手策划的阴谋？
如果是后者，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拆散他和周凛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竟然不惜毁掉一个无辜年轻人的前途和名誉？
程念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不甘与无力。他知道，以方雅琴的财力和人脉，想要扳倒他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学生，简首易如反掌。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警车很快到达了警局。程念被带进一间狭小而压抑的审讯室。冰冷的铁椅，刺眼的白炽灯，以及对面审讯警官严肃而审视的目光，都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姓名？”
“程念。”
“年龄？”
“二十二岁。”
“职业？”
“……刚毕业的学生。”
一问一答之间，程念的心越来越沉。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清晰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试图为自己辩解。但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审讯室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关于张明指控你抄袭他的画作，你有什么要说的？”一名警官将几张照片推到他面前，正是方雅琴在画廊出示的那些“证据”。
程念看着那些熟悉的构图和色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荒谬感。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坚定：“警官，我没有抄袭。这些画，虽然在某些地方与我的作品相似，但绝不是我的原创。我的每一幅作品，都有完整的创作构思和草稿，我可以提供给你们。而且，我的导师林文轩老师，以及我的同学们，都可以证明我的创作过程。”
“你的导师和同学？”警官挑了挑眉，“他们能证明你没有看到过张明的作品吗？”
程念语塞。他确实没有见过张明，更没有见过他的作品。但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够证明呢？
审讯陷入了僵局。无论程念如何辩解，警方似乎都更倾向于相信那些所谓的“物证”和“人证”。毕竟，方雅琴提供的证据链，看起来是那么的“完整”和“可信”。
与此同时，周凛正焦急地在警局外等候。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试图了解案件的进展，并为程念寻找最好的律师。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他不断地拨打着程念的电话，但听到的永远都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他知道，程念此刻一定很害怕，很无助。一想到程念可能遭受的委屈和折磨，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狠狠地扎着，痛得无法呼吸。
就在周凛心急如焚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周凛的声音因为焦虑而显得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苍老而疲惫的声音：“是……是阿凛吗？我是张叔。”
“张叔？”周凛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但又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是程念家的邻居，也是……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张叔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阿凛，程家……程家出事了！”
“程家出事了？！”周凛的心猛地一紧，“出什么事了？念念他爸妈怎么了？”
“今天下午，一群自称是法院的人，突然闯到程家，说……说程念的父亲程文海，因为公司经营不善，欠下了巨额的债务，无力偿还，要……要查封他们家的房子和所有财产！”张叔的声音带着哭腔，“程念的母亲柳玉芬，一时激动，心脏病复发，晕倒了，现在……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什么？！”周凛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抄袭风波还未平息，程家竟然又遭此横祸！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周凛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一切，会不会都是方雅琴策划的？她不仅要毁掉程念的名誉，还要彻底摧毁程念的家庭，让他一无所有，走投无路！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疯长的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和冰冷。
“张叔，你现在在哪里？程念的母亲在哪家医院？”周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问清楚医院的地址后，周凛立刻挂断了电话，转身便要冲进警局。他要立刻见到程念，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要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这一切。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警局大门的时候，他的律师匆匆赶了过来，拦住了他。
“周总，您不能进去！”律师的脸色有些凝重，“程念先生现在正在接受调查，根据规定，在调查结束前，除了他的代理律师，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
“我是他男朋友！”周凛低吼道，双眼通红。
“我知道，周总，但是规定就是规定。”律师无奈地说道，“而且，根据我刚刚了解到的情况，警方己经初步认定，程念先生的抄袭行为基本属实。如果程念先生不能提供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恐怕……恐怕很难脱身。”
“不可能！”周凛怒吼道，“念念是无辜的！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周总，您先冷静一下。”律师试图安抚他激动的情绪，“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在这里和警方发生冲突，而是尽快收集证据，证明程念先生的清白。我己经联系了国内最顶尖的艺术鉴定专家和笔迹鉴定专家，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关于程家的事情，我己经派人去处理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程念先生和他的家人渡过难关。”
周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律师说的是对的。现在，他不能自乱阵脚。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帮助程念洗脱冤屈，才能保护好程念的家人。
“好，”周凛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律师，一切就拜托你了。无论花多少钱，用多少关系，都一定要把念念救出来，一定要证明他的清白！”
“周总放心，我一定尽力。”
打发走律师后，周凛立刻驱车赶往医院。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周凛找到柳玉芬所在的抢救室，看到张叔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
“张叔，”周凛快步走上前，“伯母她……她怎么样了？”
张叔看到周凛，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老泪纵横地说道：“阿凛，你可算来了！玉芬她……她还在里面抢救，医生说……说情况不太乐观……”
周凛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悔恨。如果不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方雅琴的介入，程家又怎么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名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了？”周凛和张叔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说道：“病人因为突发性心脏骤停，虽然经过我们的全力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但是因为缺氧时间过长，对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恐怕……恐怕以后都很难再醒过来了。”
“什么？！”周凛和张叔同时惊呼出声，如遭五雷轰顶。
柳玉芬，程念的母亲，那个总是对他温和慈祥的妇人，竟然……竟然变成了植物人？！
周凛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栽倒在地。他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的愤怒、悲痛、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将他吞噬。
他恨！他恨方雅琴的狠毒与无情！他恨自己的无能与软弱！
而此时，远在警局审讯室里的程念，对此还一无所知。他还沉浸在被诬陷的痛苦与绝望之中，却不知道，更大的灾难，己经降临到了他的家庭，降临到了他最亲爱的母亲身上。
命运的残酷，远不止于此。那张曾经承载着他和周凛甜蜜约定的巴黎机票，此刻还静静地躺在他的背包里，却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毕业前的约定，犹在耳畔，但现实，却己经将他们所有的美好幻想，撕得粉碎。
程念的灾难，程家的灾难，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周凛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站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绝望。他该如何向程念解释这一切？他该如何面对那个即将失去母亲，又背负着不白之冤的爱人？方雅琴的所作所为，己经彻底触碰了他的底线，也为他们母子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划上了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而程念的未来，程家的未来，以及他和程念的未来，都笼罩在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霾之中。那枚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此刻显得那么刺眼，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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