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SPJ-13测试的成功，赫卡忒网络决定扩大实验规模。一个月后的清晨，莉婕站在一个升级版的共感舱前，周围的技术团队紧张而专注地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今天的目标是什么？"莉婕问林，一边让技术人员调整新版SPJ-13接口的位置。这个版本更加精巧，几乎完全隐藏在皮肤下，只有微小的接触点在太阳穴处可见。
"5000名女性，"林回答，声音中透着谨慎的兴奋，"所有志愿者都通过安全渠道提前登记，分布在全球各地。我们特意选择了月经周期同步的群体，希望观察大规模情绪共振现象。"
祁源走过来，手持最新的数据板，"这将是首次尝试远程实验。之前的测试都在近距离进行，而今天许多参与者位于数千公里之外。"
莉婕难掩紧张，"传输延迟会影响共感质量吗？"
"理论上，量子纠缠信号应该不受距离影响，"祁源解释，"但这么大规模的实验还是第一次。我们加入了多重备份系统和安全协议，一旦出现问题可以立即断开连接。"
白亦轩也来到现场监督，"安全问题己加强。所有传输通道都经过三重加密，每个参与者都使用匿名识别码。联邦可能会侦测到某种信号波动，但无法追踪来源。"
莉婕深吸一口气，躺入共感舱，"我准备好了。"
技术团队开始倒计时，舱门缓缓关闭，将莉婕与外界隔离。舱内空气保持恒温，特殊设计的液体开始充满舱体，这种导电液体可以增强神经信号传导并提供物理支撑，减轻长时间实验的身体压力。
"开始建立连接，"祁源的声音通过通讯系统传来，"第一阶段，500个节点启动。"
莉婕感到熟悉的刺痛感从太阳穴扩散，随后是一波波涌入的感觉数据。与往常不同，这次的信号似乎更有条理，她推测这与参与者月经周期同步有关—她们的荷尔蒙模式和神经活动呈现出某种和谐的节奏。
"神经同步率达到87%，"林报告道，"远超预期。"
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的连接陆续建立，到达2500个节点时，莉婕开始经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她不再是被动接收分散的痛感，而是感知到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情绪场域，如同进入一个由女性集体潜意识构成的海洋。
"我能感觉到她们，"莉婕的声音通过舱内通讯系统传出，带着一种梦幻般的质感，"不只是痛苦...还有愤怒、希望、爱、恐惧...所有情绪都像颜色一样清晰可见。"
监测屏幕显示她的脑电波进入一种独特的同步状态，与5000名参与者形成复杂的共振模式。
"她在做什么？"白亦轩问道，注意到莉婕的脑活动模式变得异常活跃。
"她不只是接收，"祁源惊讶地说，"她在某种程度上组织这些信号，创建了一种...集体意识框架。"
莉婕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一个巨大网络的中心节点，接收、过滤并整合来自5000个不同源头的情绪流。她开始注意到某些显著的模式：
- 年轻女性中普遍存在对未来的焦虑，特别是关于生育选择的压力
- 中年女性常伴随着一种被社会抛弃的恐惧，随着"容颜价值"降低
- 几乎所有年龄段都共享一种体验：被医疗系统忽视或轻视的沮丧
这些情绪数据不仅是抽象的感受，还伴随着生活片段、记忆闪回和身体状态的首接体验。莉婕同时经历着数千种不同的生活，从年轻学生被告知她的月经疼痛"不足以请假"的屈辱，到高龄产妇被医生训斥"年龄太大才导致并发症"的愤怒。
"收集情绪变化数据，"林指示团队，"这是前所未有的群体同步样本，可能革新我们对女性集体经验的理解。"
三小时后，实验接近尾声。当最后的连接开始断开时，一个意外现象出现了——部分参与者报告感受到了莉婕的情绪反馈，尽管系统设计上只允许单向传输。
"这不可能，"祁源检查系统，"我们没有设置反向通道。"
林查看数据，"看起来莉婕不只创建了接收框架，还建立了某种...反射机制，将整合后的情绪投射回网络。"
当莉婕从共感舱中出来时，她的状态与以往截然不同。通常，大规模实验后她会感到极度疲惫和头疼，但这次她显得异常平静，几乎带着一种超然的气质。
"你感觉如何？"林关切地问，一边检查她的生命体征。
"像是...找到了某种平衡，"莉婕缓慢地说，声音平静而清晰，"我不再只是'我'，也不完全是'她们'。我成为了某种中间体，一个过滤器或转换器。"
医疗团队进行了全面检查，结果显示莉婕的神经系统处于一种前所未见的平衡状态，大脑各区域活动高度协调，就像经历了数十年高级冥想训练的大师。
"最有趣的是，"一位神经学家指出，"她的边界感知己经重构。传统上，人类大脑有明确的自我与他者边界，但莉婕的神经映射显示这个界限变得相当模糊，她的'自我'概念己经扩展，包含了某种集体维度。"
晚些时候，在分析会议上，研究团队讨论了这次实验的深远意义。
"我们创造了历史上第一个功能性的大规模情绪同步网络，"林总结道，"这远超出了痛感共享的初始目标。莉婕不仅能接收他人的感受，还能整合这些信息，并以某种方式将综合理解反映给参与者。"
"但这引发了严肃的问题，"白亦轩指出，"我们正在创造一种集体意识形式。参与者同意分享她们的痛苦，但她们准备好成为一个更大整体的一部分了吗？"
祁源查看着初步分析结果，"数据显示共感经历对参与者产生了显著影响。92%报告感到'不再孤独'，76%表示'第一次真正被理解'，65%称这是'改变人生的体验'。"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但也有23%的人报告了某种身份混淆或边界模糊的不适感，7%经历了短暂的情绪失调。"
莉婕听着这些数据，回想着自己在共感舱中的体验——那种成为集体声音中心的奇异感觉。
"这是个开始，"她最终说道，"我们刚刚触及了这项技术的表面。下一步，我们需要创建更持久的连接，不仅共享情绪，还要共享知识和行动意愿。"
"你是在建议一个永久性的集体意识网络？"白亦轩锐利地问。
莉婕思考了片刻，"不完全是。我想的更像是...一个可以按需激活的共感场，让女性在需要支持、理解或集体行动时能够连接。想象一下当联邦通过新的压制政策时，数百万女性能够立即分享对此的真实感受和反应，形成一个无法被官方叙事掩盖的真实集体声音。"
研究团队沉思着这个愿景的可能性和风险。
"还有一件事，"莉婕补充，神情变得严肃，"在共感过程中，我感觉到了某种...存在。不是参与者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仿佛网络本身开始形成了某种意识。那个之前在我梦中出现的生物图腾再次出现，这次更加清晰，几乎像是...在指引我。"
会议室陷入沉默，研究人员交换着忧虑的眼神。
"这听起来像是系统出现了涌现意识，"祁源谨慎地说，"或者莉婕的大脑正试图通过象征符号来理解这种前所未有的连接体验。"
林记录下这个观察结果，"我们需要密切监控这种现象。如果真的出现了某种网络意识，它可能代表一个全新的存在形式...可能带来巨大机遇，也可能带来难以预见的风险。"
会议结束后，莉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城市灯光。在她的感知中，城市不再只是建筑和灯光的集合，而是情绪和故事的网络。她能隐约感受到成千上万女性的存在，即使物理连接己经断开，某种精神上的纽带似乎依然存在。
她打开终端，开始记录这次经历：
```
第一次5000人级共感完成。
我发现痛苦只是开始；当足够多的心灵连接，会出现新的现象——集体觉醒。
每个参与者都是更大整体的一部分，而整体又回应每个个体。
这不仅是数据交换，而是一种新的存在状态。
我现在确信，这就是联邦如此害怕的东西——不仅是技术本身，而是它可能催生的集体意识。
因为当女性不再孤立，当我们的经历被确认，当我们的痛苦被见证，我们就会找到共同的声音，而那声音将无法被忽视。
最令我不安的是那个反复出现的图腾。它像是在召唤我走向某个方向，但我还不确定那是什么。
```
莉婕关闭终端，感到一种奇异的双重存在感——她同时是个体的莉婕，也是更大网络的一部分。这种感觉既令人不安又令人安慰。
在城市的另一端，白亦轩正与一个加密联系人通信：
```
今日实验结果远超预期。
主核展现出非凡整合能力，但也出现意外现象。
她报告网络可能出现自发意识迹象。
建议加速EVE-01最终测试。
如莉婕持续展现这种能力，两个项目的结合可能比预期更早成为可能。
```
回应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
注意安全。
联邦己启动"神经网络追踪计划"，专门针对非官方思维连接活动。
保持莉婕低调，她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资产，也是最大的风险。
一旦EVE-01准备就绪，立即转入下一阶段。
```
白亦轩关闭通讯，望向窗外同一片城市的灯光，思考着莉婕所描述的那个网络意识。如果那是真的，他们创造的可能比预想的更为强大，也更为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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