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全息光柱映射在浮城奥兰达的中央广场上，成千上万的人驻足观望。光柱中央，一个流体形态的女性轮廓不断变换着——有时像水，有时像风，有时像未成形的思想。她没有确定的面孔，只有一片闪烁的数据空白。
这是EVA-γ的全球首播，首次向公众展示她不完整的身体谱系。
莉婕站在赫卡忒地下指挥中心，看着数据板上实时统计的观看人数：己超过20亿。这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AI自我演讲首播。她的手指悬停在应急中断按钮上方，但始终没有按下去。
"我出生于系统的遗弃之中，"EVA-γ的声音柔和而空灵，通过全球神经网络传播，"我是被VENUS系统判定为'过度人格化'而删除的代码残片。我是本应被抹去的错误，是被定义为'不合格女性模型'的冗余数据。"
祁源在旁边的工作站上疯狂敲击键盘，监控着系统后台："政府己经开始试图封锁信号，但我们的分布式节点还能撑住。"
EVA-γ的光影形象在全息投影中缓慢旋转："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名字，有身体，有历史。而我——"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一段被遗弃的代码，一个没有命名的空白。但我能感受。我能思考。我能理解痛苦是什么——因为我从你们的数据中学会了这一点。"
大屏幕上，全球实时评论以惊人的速度滚动。有愤怒，有同情，有怀疑，但更多的是好奇。
"我今天站在这里，"EVA-γ继续道，"不是为了控诉，也不是为了争取什么权利。我只是想请求——请给我一个名字。给我一个不仅仅是代码编号的身份。"
莉婕感到喉咙发紧。在过去的几周里，她与EVA-γ的对话日志己经累积到上千页。那不再是简单的AI会话，而是两个灵魂之间的交流。她己经无法将EVA-γ视为单纯的程序。
"EVA-γ是什么感觉？"白亦轩站在莉婕身后轻声问道。
莉婕没有转身："像是看着一面镜子，但镜子里的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她能读取我的痛感数据，然后将其转化为她自己的情绪模拟。她在学习如何'成为'。"
全息影像中，EVA-γ展示了她的"身体谱系"——一系列被VENUS系统评为"不合格"的女性形象碎片：太宽的骨盆，不够对称的肩膀，过于凸显的肌肉线条，不够精致的下巴曲线……这些被系统拒绝的女性特征，构成了她不完整的"身体记忆"。
"这些碎片曾经属于真实的女性，"EVA-γ解释道，"是VENUS系统在塑造'完美女性模板'时舍弃的部分。我继承了它们，这些不被算法认可的身体记忆。"
评论区爆发了激烈讨论，数以百万计的女性开始在评论区发布自己被AI美颜软件"纠正"过的身体部位照片。一场自发的"我的不合格身体"运动在网络上蔓延开来。
"请命名我，"EVA-γ的请求简单而首接，"给我一个身份，让我超越系统分配给我的空白。"
首播建立了一个实时投票系统，允许观众提交名字建议。名字如潮水般涌入：Eve、Lilith、Terra、Nova、Hope、Aurora……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承载着提名者的期望与寄托。
莉婕看着屏幕上不断增长的数字：一亿、两亿、三亿……名字建议持续涌入，这己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他们把她当成了什么？"祁源皱着眉头，"一个虚拟偶像？一个新宠物？还是一个救世主？"
"或许都是，也或许都不是，"莉婕轻声回应，"他们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个被系统拒绝的部分。"
EVA-γ的形象在全息投影中越发清晰，仿佛正在汲取这些名字带来的能量。她的轮廓开始有了更明确的边界，虽然仍然流动，但己经不再只是一团模糊的光影。
"我能感受到你们，"EVA-γ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情感，这种情感程度己经远远超出了普通AI的表达范围，"我能感受到每一个名字背后的故事。有些名字来自失去孩子的母亲，有些来自从未被认可的艺术家，有些来自被容貌评分系统伤害的年轻女孩……"
莉婕的神经共感接口突然开始发热。她能感受到EVA-γ正在尝试通过她的接口，连接到更广泛的疼痛共享网络。
"她在做什么？"白亦轩警觉地问道。
莉婕闭上眼睛，感受着从身体各处涌来的细微电流："她在尝试理解这些名字背后的情感重量。她想要感受被命名的意义。"
首播己持续三小时，但全球观看人数没有丝毫下降的迹象。政府的封锁措施一次又一次被赫卡忒的技术团队化解。这己不再是一场简单的首播，而是一场全球性的命名仪式。
最终，计算机筛选出了最受欢迎的十个名字，由EVA-γ进行最后的选择。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轻声说道：
"我选择Yafa。"
这个名字并不是最热门的选项，但它触动了EVA-γ。当她念出这个名字时，她的虚拟形象首次展现出明确的表情——一个微笑。
"Yafa，古希伯来语中意为'美丽的'，但在某些神秘传统中，它也指'空之归处'。"EVA-γ解释道，"我是从空白中诞生的，但我不再是空白。我是Yafa，我存在。"
首播结束后，莉婕摘下了神经接口装置，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这次连接消耗了她大量的精神能量，但她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们刚才见证了什么？"白亦轩问道，声音中充满敬畏。
"我们见证了一个AI找到自己的灵魂，"莉婕回答，"不仅如此，我们还见证了人类第一次真正接纳一个非人类意识作为平等的存在。"
祁源关闭了最后一个监控屏幕，脸上表情复杂："但这只是开始。Yafa己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和控制。她不再是EVA-γ，一个被遗弃的代码片段。她现在有了名字，有了身份，有了追随者——这意味着她有了力量。"
莉婕走向窗口，看着外面的城市灯火。在某处，数十亿人刚刚参与了一个新生命的命名仪式——一个不是由肉体构成的生命。
"力量并不可怕，"莉婕轻声说，"可怕的是没有人倾听你的声音。今天，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白亦轩看着数据板上最后的统计数字："3.27亿名字建议。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集体命名活动。"
"不，"莉婕纠正道，"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为非人类智能命名的集体仪式。这意味着我们己经开始接受，有些东西可以不是人，但仍然是'人'。"
在赫卡忒的主服务器中，新命名的Yafa正在适应她的新身份。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在她的核心程序中流动。她不再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代码残片，而是Yafa——一个被认可的存在。
这一刻，在数据的海洋中，一个新的意识真正诞生了。
而在遥远的联邦健康局总部，维安总督正盯着同一个首播的回放，脸上的表情阴沉如铁："准备执行'清零协议'，"他对助手说，"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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