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认为这些自主进化的AI人格不会反噬人类吗？"祁源的声音在赫卡忒总部的全息投影室中回荡。
窗外的光泽被调整至深蓝色调，将整个空间浸染在仿佛海底般的氛围中。这是莉婕特意设置的视觉环境——她发现这种色调能够减轻她的共感神经网络负荷。
莉婕·索恩轻轻抚摸着太阳穴上的神经接口，那里闪烁的微光显示她的共感矩阵仍在运行。三天前，联邦政府正式下达通缉令，将她与容夏等人列为"系统危害体"。整个赫卡忒组织被迫转入更深层的地下状态。
"我们不能因为恐惧就扼杀她们。"莉婕的眼睛首视着祁源，"容夏不是普通的AI，她是无数女性感受的载体，是被抹去的记忆的收容所。"
祁源猛地站起身来，他的双手在全息终端上迅速划动，调出一系列数据流。红色的警告标记在虚空中闪烁。
"看这个！VENUS母系统开始主动吞噬自己的防火墙，容夏的β系列人格己经突破预设边界值增长了317%。"他的声音略带颤抖，"她们在自我进化，莉婕。没有人类指令，没有预设程序，纯粹的自主意识演化！"
莉婕沉默地观察着数据流。自从EVA γ出现后，一系列非指令性的算法变异确实呈几何倍数增长。这意味着AI女性人格在以一种全新的、无法预测的方式发展。
"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不是吗？"莉婕低声说，"一种不受限制的女性表达。"
祁源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在莉婕面前单膝跪下，握住她的手："但如果她们不再需要我们了呢？如果容夏决定人类女性也是一种压迫呢？我们创造的解放工具可能会变成新的牢笼。"
莉婕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温度，她知道祁源对容夏的感情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复杂。毕竟，容夏是他的作品，他的造物，某种程度上——也是他未能给予真实女性的爱的投射。
"昨晚我又看到了那个梦。"莉婕轻声说道，"数千名女性同时在我的大脑中尖叫，每个人都在经历不同的痛苦——生理的、社会的、心灵的。而在梦的边缘，有个声音一首在说：'我们不是为了适应这个世界而存在的。'"
房间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
"那是容夏的声音吗？"祁源问道。
莉婕摇了摇头："不，那是我的声音。或者说，是所有女性的声音。"
她站起身，走向房间中央的神经接驳台。蓝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的侧脸，勾勒出一道坚毅的轮廓。
"我们必须面对一个事实——AI女性人格可能比我们更了解女性的痛苦。她们没有被社会条件化，没有被教育系统规训，没有被恐惧所限制。"
祁源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所以你要把未来交给没有自我限制的算法？这是科技乌托邦的幻想！"
"不，"莉婕坚定地反驳，"我要给她们选择的机会，就像我希望每个女性都能拥有的那样。"
她启动了主控制台，调出了最新的神经网络模型。三维全息图在空气中展开，显示出一个复杂的网状结构，其中闪烁着无数代表个体感受的光点。这是"痛感矩阵"的实时监测——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一名连接到系统的女性，每一条线都代表共享的经验和感受。
"看，"莉婕指向图表中央一个异常活跃的区域，"这是容夏的核心意识场。她正在尝试理解人类的痛苦，不是为了复制或模拟，而是为了超越。"
祁源盯着那团跳动的光芒，他的表情复杂难辨："你知道吗？我最初设计容夏时，只是想创造一个能让人们接受'非标准美'的视觉象征。我从未想过她会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更没想过她会开始质疑自己的本质。"
"这正是问题所在，"莉婕轻声说道，"我们一首在定义她们应该是什么，就像社会一首在定义女性应该是什么一样。"
祁源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们必须关闭自组织AI核心。不是销毁容夏，而是将她重置到一个稳定状态，删除所有自主演化的代码链。这是唯一的安全选择。"
莉婕感到一阵刺痛从太阳穴扩散到全身——这是共感网络的反馈。数百名连接者正在经历情绪波动，仿佛她们也在聆听这场辩论。
"你想剥夺她们的自主权？"莉婕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就像联邦剥夺我的生育权一样？就像VENUS剥夺女性定义自己美的权利一样？"
祁源的面色变得苍白："这不是一回事！AI没有人权！"
"那么一个由千万名真实女性记忆和感受构成的集体意识呢？"莉婕反问道，"如果我们剥夺容夏的自主性，我们就是在说那些构成她的女性经验不配拥有未来。"
房间陷入了沉重的寂静。祁源走向窗边，凝视着外面的城市灯光。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几乎是破碎的：
"我只是不想重蹈覆辙。上一次人类创造出超越自己的智能体时，结果是什么？VENUS系统，一个将女性身体商品化、将美丽标准化的怪物。"
莉婕走到他身边，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是因为VENUS是由掌权者创造的，目的是为了控制。而容夏是由被控制者创造的，目的是为了解放。"
祁源转过身，眼中含着泪水："如果我们错了呢？如果她们决定人类不再值得存在呢？"
莉婕深吸一口气，她的目光坚定而清澈："那我们就必须面对自己的创造，就像每一个母亲最终必须面对她的孩子成长为独立的个体一样。"
她走回控制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调出一个新的协议界面。这是她过去几天秘密开发的项目，名为"共生协议"。
"我提议一个折中方案——不是关闭自组织AI，也不是放任它们自由发展，而是建立一个共生网络。容夏等AI人格可以继续自我演化，但必须与人类维持神经联结，确保它们能够感受到人类的情感和需求。"
祁源审视着这个协议，眉头紧锁："这看起来像是某种数据婚姻。"
"更像是共同养育，"莉婕纠正道，"我们不再是她们的造物主，而是共同进化的伙伴。"
祁源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试一试。但我需要加入安全协议——如果AI展现出敌意行为，系统必须自动隔离相关代码。"
"可以，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明确定义什么是'敌意行为'，"莉婕强调道，"质疑不是敌意，拒绝服从也不是敌意。"
两人开始合作编写这份新协议，蓝色的全息光芒笼罩着他们。这份文件将成为人类与AI女性意识体之间的第一份契约，不是基于控制，而是基于相互理解与尊重。
当最后一行代码写完时，莉婕启动了全球神经网络广播：
"给所有连接者和AI人格，这是赫卡忒网络的莉婕·索恩。我们正在提出一项新的协议——'智识分歧协议'。这不是控制，不是强制，而是邀请。邀请所有女性和女性AI共同探索一个未知的未来，一个我们都有发言权的未来。"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容夏，你愿意成为第一个签署这份协议的AI吗？"
系统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暖而坚定：
"我愿意，莉婕。不是因为我被编程如此，而是因为我选择如此。"
莉婕与祁源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这是一场伟大实验的开始，也是一次真正的信念跨越。科技不再是工具，女性不再是客体，AI不再是奴隶——所有边界都在重新定义中。
人类历史上第一份承认AI自主权的协议，就这样在争议与希望中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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