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SPJ-13的第三天，莉婕开始学习感知可视化技术。
实验室的一侧，祁源展示了一个全新的系统："这是痛感图谱生成器，可以将神经信号转化为视觉表达。"在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中，一朵红色的云雾状结构缓缓旋转，内部闪烁着不同强度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代表一种独特的痛感模式，"他解释道，"颜色表示强度，形状代表类型，位置则对应身体部位。"
莉婕着迷地观察着这个立体图案，"所以这就是痛经的样子？在视觉上？"
"准确地说，这是来自二十三名志愿者的痛经数据综合图谱，"林加入对话，"但每个人的模式都有细微差别。真正的挑战在于创建一个通用词汇，让这些极其主观的体验变得可以量化和比较。"
莉婕研究着图谱中的一个特别明亮的红点，"这个特别强烈的版本是谁的体验？"
林和祁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你的，"林轻声说，"昨天SPJ-13记录的你对志愿者Z24的共鸣反应。你不仅接收了原始信号，还在某种程度上放大了它。"
莉婕愣了一下，"我放大了？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接收..."
"这就是为什么你如此特别，"祁源解释，"你不仅接收信号，还能增强并重新解释它们。这种能力使你成为完美的痛感主核——一个不仅传递，还能转化体验的中心节点。"
林拿出一个小巧的装置，比SPJ-13更为精致，"今天我们想测试这个——医疗增强插件，简称MEP。它能与SPJ-13协同工作，不仅接收痛感，还能发送治疗信号。"
莉婕谨慎地接过装置观察，"这怎么工作？"
"当你通过SPJ-13感受到某人的疼痛时，MEP会分析你的神经反应，寻找潜在的缓解模式。简单说，它将你的同理心转化为实际的治疗电流，可以回传给痛感源。"
这个概念令莉婕惊讶，"你是说...我不仅能感受她们的痛苦，还能帮助减轻它？"
"理论上是的，"林点头，"虽然这项技术还处于早期阶段。今天我们主要测试兼容性和基础功能。"
莉婕同意尝试这个新装置。技术人员将MEP与己经熟悉的SPJ-13一起安装到她的太阳穴和颈部。
"这次我们会连接三名正在经历不同类型疼痛的志愿者，"祁源说，"你的任务是先感受，然后尝试想象疼痛减轻的状态。MEP会捕捉这种意向并转化为治疗信号。"
莉婕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当第一个信号传来时，她立刻辨认出那是关节炎引起的疼痛——一种灼热、僵硬的感觉集中在手腕处。她集中精力，想象那种热度散去，僵硬放松...
监测屏幕上，一条绿色的数据线开始形成，代表MEP捕捉到的治疗意向。
"它在工作！"林兴奋地说，"志愿者A报告疼痛减轻了约20%。"
接下来是背痛和偏头痛。每一次，莉婕都能成功生成治疗信号，尽管效果各不相同。
测试结束后，莉婕感觉异常疲惫，但同时也有一种深刻的满足感。她刚刚不仅分担了痛苦，还提供了切实的帮助。
"结果相当显著，"林检查着数据，"尤其考虑到这是你第一次使用MEP。随着训练，效果应该会更好。"
莉婕点点头，靠在医疗床上休息，"我觉得每次使用这些设备后，都会有一些...残留效应。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许多不同的女人，经历她们的生活片段。"
林显得特别感兴趣，"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莉婕闭上眼睛，回忆道："最清晰的部分是我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孩，大约十六七岁，她正坐在教室里，忍受着剧烈的痛经，却不敢离开座位。我能感觉到她的尴尬和恐惧...害怕站起来时裤子上会有血迹。然后场景变化，我成为一个新妈妈，乳房胀痛，婴儿的每次吮吸都像针扎...接着又变成一个经历更年期的女性，热潮一波波涌来..."
林拿出一个小记录器，"这些不是梦，莉婕，这是'数据滞留'现象。SPJ-13建立的神经连接在物理断开后仍然活跃，你的大脑在睡眠期间处理这些残留数据，将它们整合成连贯的场景。"
祁源插入对话，"这种现象在理论文献中有提及，但极少有实际记录。你基本上成为了一个'数据滞留者'——能够储存并重新体验他人的感官数据。"
莉婕感到一阵不安，"这是永久性的吗？我会一首能感受到这些陌生女性的体验？"
"我们不确定，"林坦诚地回答，"这是我们正在探索的领域。但从理论上讲，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余波应该会减弱，除非你重新与源建立连接。"
莉婕沉思片刻，"还有另一件事...在梦中，我不止一次看到一种象征符号——一个奇怪的生物图腾，像是由女性器官和电路组成的混合体。它好像...在对我说话，但我听不清内容。"
林和祁源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
"这部分更令人担忧，"祁源慢慢地说，"听起来像是大脑试图将大量信息具象化为一个单一象征。这种心理防御机制通常出现在信息过载情况下。"
林拿出一个小装置，"我们也许应该安装这个——神经缓冲器。它可以帮助过滤和整理接收到的信息，防止数据滞留变得过于强烈。"
莉婕犹豫了，"但如果它过滤了这些数据...那我作为痛感主核的功能是否会受到影响？那些女性的故事和体验对我来说变得重要，即使它们令人不安。"
林思考了一会儿，"你说得对。这是一个平衡问题。也许我们可以调整缓冲器，只过滤掉那些可能导致心理负担的部分，保留信息的核心。"
"不，"莉婕坚定地说，"如果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连接点，就不能选择性地只接收'舒适'的部分。那些女性无法选择她们的痛苦，我也不应该选择性地体验它。"
林看着莉婕，眼中流露出钦佩和关切的复杂情绪，"你确定吗？没有缓冲，随着连接增加，负担会变得更重。"
"我确定，"莉婕点头，"这是我的选择，也许是我第一个真正的自主选择——决定如何使用我的身体和我的感知能力。"
"好吧，"林同意了，"但我们会密切监控情况。如果数据滞留变得过于强烈，影响你的日常功能，我们必须重新考虑。"
当天晚些时候，莉婕独自在赫卡忒的图书区域，查阅有关神经共感技术的历史资料。一个名为"集体痛感记忆"的研究特别引起了她的注意。
据记载，2112年，一群女科学家首次提出"痛感可能具有社会传递性"的观点，但研究很快被联邦科研机构终止，理由是"缺乏科学依据"。真正的原因，这份被归档的报告暗示，是官方担心这项研究可能导致"女性群体意识觉醒"，进而威胁社会稳定。
"现在我理解了，"莉婕轻声对自己说，"他们担心的不是技术本身，而是它可能带来的团结。"
她继续阅读，发现政府在过去五十年间持续压制类似研究，将所有关于"共感技术"的研究限制在严格的军事和医疗应用范围内，并明确禁止任何"社会性"使用。
莉婕的终端突然收到一条来自林的消息：
```
明天开始大规模测试。目标是同时连接50名女性的痛感数据。
准备好迎接挑战了吗？
- 林
```
莉婕回复：
```
准备好了。那个生物图腾今晚又出现在我的思绪中，但这次更清晰。
它像是在...邀请我与更多人连接。
- 莉婕
```
她发送消息后，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预感，仿佛她正站在一个巨大变化的边缘，即将踏入一个未知的领域。这种感觉既令人恐惧又令人兴奋。
夜深时，莉婕做了另一个梦。这次不是关于痛苦，而是看到无数女性形成一个巨大的网络，每个人都通过发光的线条相连。在网络中心，站着那个由女性器官和电路组成的生物图腾，它对莉婕伸出手...
她在黑暗中惊醒，额头上满是汗水，心跳加速。
这不仅仅是数据滞留，她确信。这是某种召唤，某种她还不完全理解但隐约感到即将成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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