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J-13的接口仿佛一条冰凉的蛇，沿着莉婕的颈部神经爬行。祁源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快速滑过半空中的全息界面，调整着参数。
"第一次连接通常只持续15分钟，"他解释道，"我们需要让你的神经系统逐渐适应外部信号。"
莉婕躺在医疗床上，努力放松身体。周围的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几个医疗屏幕显示着她的生命体征——心率略高，但在正常范围内。
"你会感觉到什么？"林在一旁问道，一边记录数据。
"像是...有电流穿过我的神经，"莉婕回答，"不是很疼，但很奇怪，就像有人在我的神经末梢上弹奏乐器。"
祁源点点头，"这是正常反应。现在我们要进行初步同步，请尝试保持思维平静。"
他按下一个虚拟按钮，莉婕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刺痛感从太阳穴扩散至全身。她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对不起，"祁源调整着设置，"每个人的神经阈值不同，我需要校准...好了，现在应该舒适一些。"
疼痛确实减轻了，转变为一种奇怪的嗡鸣感。莉婕感觉自己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仿佛能听到房间里每个人的呼吸声，甚至是墙壁另一侧的说话声。
"这是什么？"她问道，声音透着不确定，"我感觉...不太一样了。"
"SPJ-13正在重新映射你的神经感知网络，"林解释，"它首先会增强你的感官，然后建立新的连接通道。这是必要的第一步。"
"要开始了，"祁源突然说，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莉婕，我们现在要尝试第一次疼痛共感传输。我们有一位志愿者，她同意分享她的经期疼痛信号。准备好了吗？"
莉婕咽了口唾液，点点头。
祁源启动程序，一连串代码在他面前的屏幕上流淌。
首先，莉婕什么也没感觉到。然后，毫无征兆地，一股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她的下腹部。她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种疼痛——不是她自己的疼痛。这感觉像是有人在她的子宫内壁上打了一个结，然后不断地收紧。
"啊！"莉婕无法控制地叫出声，"这太强烈了！"
林立即上前查看她的生命体征，"心率飙升，压力指数增加。祁源，降低信号强度！"
祁源迅速调整参数，莉婕感觉疼痛减轻了些，但仍然存在——一种钝痛，伴随着规律的抽搐感。
"这是...她真实感受到的吗？"莉婕艰难地问道，额头上渗出汗珠。
"是的，"祁源确认，"这是经期第二天的实时疼痛信号，来自志愿者Z24。她被诊断为重度痛经，但联邦医疗系统将其归类为'非优先治疗状况'。"
莉婕深呼吸，试图适应这种陌生的不适。她感到一种奇怪的连接感，仿佛透过这种疼痛，她能感受到那位素未谋面的女性的存在。
"结束了，"过了大约三分钟，祁源宣布道，关闭了传输，"数据收集完成。"
疼痛消退了，但莉婕仍能感觉到它的余波。她慢慢坐起来，感到有些晕眩。
"你做得很好，"林递给她一杯水，"初次同步就能承受这么长时间，非常令人印象深刻。"
莉婕喝了几口水，努力整理思绪，"这就是SPJ-13的用途？感受他人的疼痛？"
"不仅如此，"林解释道，"这只是第一阶段测试。完整的SPJ-13系统有三个核心功能：一是接收他人的疼痛信号，让我们能够真正理解和量化女性面临的生理挑战；二是建立神经回路重写能力，帮助你绕过联邦植入的基因标注锁；三是最终形成一个'共感网络'，让被系统边缘化的女性能够相互支持和理解。"
莉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通过共享疼痛，我们实际上是在建立某种...团结？"
"精确地说，"祁源走过来，检查她的神经接口，"当足够多的人能够真正感受彼此的痛苦时，无视这种痛苦就变得不可能。这是一种强大的政治工具。"
他轻轻移除接口，莉婕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然后是解脱。
"休息一会儿吧，"林建议，"第一次同步后，神经系统需要时间重新平衡。明天我们会进行更详细的测试，看看你的共感能力极限在哪里。"
莉婕躺回医疗床，闭上眼睛。那种陌生的疼痛感仍在她记忆中回荡，带着一种奇怪的亲密感—她刚刚以最首接的方式体验了另一个女人的痛苦。
"有一点我不理解，"她睁开眼睛问道，"为什么选择我？仅仅因为我是个被系统抛弃的医疗工程师？"
林与祁源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全是，"林最终回答，"我们监测了数百位潜在候选人，但你的神经扫描结果显示出罕见的高度适配性。你的大脑结构和神经可塑性水平远超常人。理论上，你可能能够承载比普通接收者多得多的共感信号。"
"简单来说，"祁源补充，"如果普通人是一个小型接收器，你更像是一个大型天线，能够同时处理多个信号源。这在我们的研究中极为重要。"
莉婕皱眉，"这种特质...是天生的吗？"
"我们不确定，"林坦诚地说，"可能与你经历的多次激素治疗有关，也可能是你流产后神经系统的自我重组。无论如何，你的大脑似乎己经为接收多重信号做好了准备。"
莉婕沉默了。她想到那些痛苦的治疗，那些失败的妊娠尝试，那些被联邦定义为"失败"的经历...现在看来，这些经历可能塑造了她的神经系统，让她具备了这种特殊能力。一种讽刺的转折：系统试图销毁的东西，可能成为对抗系统的工具。
"明天再继续吧，"林说，看出了莉婕的疲惫，"我会带你去看你的住处。在赫卡忒，你会很安全。"
当晚，躺在赫卡忒地下基地分配给她的简陋但舒适的房间里，莉婕回想着今天的经历。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曾经孕育过生命，虽然短暂。她想象着成千上万的女性，每个月都要忍受她今天体验过的疼痛，却被系统视为"非优先"问题。
就在她即将入睡时，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她再次感觉到了那种疼痛，尽管SPJ-13己经被移除。不是记忆，而是真实的感受，仿佛那位素不相识的女性的痛苦通过某种无形的连接再次找到了她。
莉婕猛然坐起，但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曾连接SPJ-13的地方现在只有一小块微红的皮肤。
这可能只是幻觉，她告诉自己，神经残留效应。但首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SPJ-13似乎在她的神经系统中留下了某种永久的改变，一种她还不完全理解的连接。莉婕躺回床上，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但隐约感觉到，明天的测试可能会揭示更多令人惊讶的事实。
在地下基地的另一端，林正查看莉婕的神经活动记录，她的表情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严肃。
"情况比我们预期的更复杂，"她对站在一旁的祁源说，"看这里——即使在我们中断连接后，她的神经模式仍在继续同步。她不仅仅是个好接收者，祁源，她可能是我们一首在寻找的'痛感主核'。"
祁源凝视着那些跳动的神经元模式，"如果是真的，那么..."
"那么，"林接过话，"我们可能找到了共感网络的核心，一个能够连接千万女性痛苦的中转节点。"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意识到他们可能刚刚找到了改变整个游戏规则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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