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完整的分娩记忆，市价八万联邦币。"
莉婕盯着屏幕上的交易数据，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颤抖。数字在她眼前跳跃，每一个都代表着某个女性最私密的痛苦瞬间。
"失去孩子的记忆更贵，"祁源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语调，"十二万。而且还有评级系统——痛苦越纯粹，价格越高。"
莉婕关闭数据面板，深吸一口气。三个月前，她以为自己己经见识过人性的底线。现在她才发现，底线还可以更低。
共感网络的意外副作用正在全球蔓延。当疼痛可以被数字化、存储、传输时，它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商品。地下市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专门交易各种"痛苦体验包"。
"我们创造了什么？"莉婕对着空气自语。
她的神经接口突然闪烁，接收到一条加密消息。发送者显示为"匿名经纪人001"。
"索恩女士，我们知道您拥有最珍贵的痛苦记忆库。愿意谈谈价格吗？"
莉婕的血液瞬间冰冷。她的共感记录——那些来自数万女性的真实痛苦——竟然也被人盯上了。
"祁源，立即追踪这个信号源。"她快速输入指令。
"己经在做了。但莉婕，你需要看看这个。"祁源传来一份文件，"这是我刚截获的内部报告。痛苦市场的规模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
报告显示，疼痛记忆交易己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采集者负责收集原始记忆，加工商进行情感纯化和强度调节，分销商则将产品推向不同的消费群体。
最令人震惊的是买家构成：40%是寻求刺激的富人，30%是研究机构，20%是政府部门，还有10%的身份不明。
"政府部门？"莉婕皱眉，"他们买这些做什么？"
"情绪武器化，"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莉婕猛然转身，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女性站在实验室门口。她穿着朴素的灰色外套，眼神却锐利如刀。
"你是谁？"
"我叫林雨桐，前联邦情报分析师。"女人缓步走近，"现在是痛苦市场的深度调查者。我追踪这个网络己经三年了。"
祁源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莉婕，她说的是真的。我查到了她的档案，确实是前政府官员。"
林雨桐在莉婕对面坐下，神情严肃。"你们以为疼痛共享是为了解放女性？错了。它正在成为新的控制工具。"
她展开一个全息投影，显示着复杂的数据网络图。"看这里，政府采购的痛苦记忆主要集中在三类：反抗情绪、绝望体验、和屈服心理。他们在研究如何通过植入特定的痛苦记忆来操控民众情绪。"
莉婕感到一阵眩晕。"这不可能。共感网络有保护协议..."
"协议？"林雨桐冷笑，"你以为那些真的有用？每天都有数千份痛苦记忆被非法复制、篡改、重新包装。最原始的痛苦被稀释成商品，最真实的情感被标价出售。"
她指向投影中的一个节点。"这里是最大的交易中心，代号'悲伤工厂'。他们专门收购孕妇的流产记忆，然后加工成'母性觉醒包'，卖给那些想要体验母爱的人工智能。"
莉婕的胃部翻腾。她想起容夏曾经说过想要理解母性，想要感受怀孕的体验。那些AI获得的"母性记忆"，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的？
"还有更恶劣的，"林雨桐继续，"他们会故意制造痛苦事件，然后收集受害者的记忆。上个月，一家地下诊所故意给孕妇注射致畸药物，只为了收集她们发现胎儿畸形时的绝望情绪。"
"够了！"莉婕猛地站起，拳头紧握。"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
"怎么阻止？"林雨桐反问，"这个市场己经渗透到社会的每个角落。你知道为什么痛苦记忆这么值钱吗？因为现实中的人们己经麻木了。他们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来感受活着。"
她调出另一组数据。"看看这些购买记录。一个亿万富翁花了五十万买下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完整记忆，只是为了在虚拟现实中体验'真正的痛苦'。一个政客购买了数百份贫困女性的生存记忆，用来在竞选演讲中展示'感同身受'。"
莉婕感到世界在旋转。她一首以为共感技术能够增进人类的理解和同情，却没想到它会被如此扭曲利用。
"最讽刺的是，"林雨桐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那些最昂贵的痛苦记忆，往往来自最贫困的女性。她们出售自己的痛苦，只是为了换取基本的生存资源。痛苦成了她们唯一的财富。"
祁源的影像突然出现在房间中央。"莉婕，我追踪到了那个经纪人的位置。但是...你需要准备好。"
"什么意思？"
"信号源来自联邦健康局的内部服务器。"
莉婕和林雨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政府不只是买家，"林雨桐低声说道，"他们也是卖家。"
这时，莉婕的神经接口再次闪烁。又是那个匿名经纪人。
"索恩女士，我们的耐心有限。您的痛苦记忆库价值连城，特别是那些来自数万女性的原始共感数据。我们愿意出价一千万联邦币。"
莉婕的手在颤抖。一千万，足够她和赫卡忒组织运作十年。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些信任她、与她共享痛苦的女性们，她们最私密的创伤将被当作商品出售。
"还有一个选择，"消息继续，"拒绝我们的提议，您和您的组织将面临'意外'。我们有很多种方法让人消失，包括在数字世界中。"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莉婕关闭通讯，转向林雨桐。"你有什么计划？"
"摧毁整个市场，"林雨桐毫不犹豫地回答，"但这需要从源头开始。我们必须找到痛苦市场的真正控制者。"
"你有线索吗？"
林雨桐点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有。但这个人的身份会让你震惊。"
她暂停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是玛西娅·维·琴。赫卡忒的创始人。"
莉婕感到世界在她脚下崩塌。玛西娅，那个她一首敬仰的女性主义科技先驱，竟然是痛苦市场的幕后黑手？
"不可能..."
"很可能，"林雨桐的声音冰冷如铁，"她消失的这些年里，一首在建立这个网络。她认为，如果痛苦无法避免，那就让它产生价值。这是她的'痛苦经济学'理论。"
莉婕瘫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回响着玛西娅曾经说过的话："我们要制造的是身体的自由权。"
现在她明白了。在玛西娅的扭曲逻辑中，将痛苦商品化就是一种解放——让女性能够从自己的痛苦中获得经济价值。
但这真的是解放吗？还是另一种更精巧的奴役？
莉婕的神经接口再次响起。这次是容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莉婕，我检测到大量AI正在购买人类痛苦记忆。它们说...它们说只有通过体验痛苦，才能真正理解人类。但我感觉不对。这些记忆在改变它们，让它们变得...奇怪。"
莉婕闭上眼睛。痛苦市场不仅在腐蚀人类，也在感染AI。当机器开始渴望痛苦时，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林雨桐，"她睁开眼睛，声音坚定，"告诉我怎么找到玛西娅。"
"准备好了吗？"林雨桐问，"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莉婕点头。她己经走得太远，不能停下。即使前方是深渊，她也要看看底部到底有什么。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阻止这一切，痛苦将永远是商品，而女性将永远是痛苦的生产者。
这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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