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正民刚才有一阵开始说胡话了，声音颤颤巍巍，接不上气，最近情况总是时好时坏，偶尔醒来情况还不错，还说感觉自己身上没那么疼了。
祁良赶到医院的时候，也就过去了十分钟左右。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祁正民一整天下来就会阶段性地好一阵坏一阵，十分钟前说胡话，喘不上气，这会儿又恢复了，陷入了昏迷当中。
祁良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却高高悬起。
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还有希望，祁良在心里告诉自己，祁正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祁良没有骗人的习惯，可现在却是在欺骗自己。
他自己也知道，可又告诉自己这不是欺骗。
白展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就看到祁良回来了。
他打开车门，周身带着一股淡淡的悲苦气息，只见他在车上静坐了两秒，又重新启动车子。
那双深邃的眼睛中，透露着化不开的无奈，心绪沉重，是会表现在脸上的。
白展盈静静地看着他，随后还是问了一句：“你爸爸怎么样了？”。
听到耳边温柔清透的声音，祁良好像从沉重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他偏头看向白展盈，而后说：“不太好”。
这是委婉的说法，白展盈不禁在心里叹了叹，她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的痛苦，却也能共情到这份悲伤。
躺在医院不太好，那就是随时都有可能离世。
对于病人的亲眷来说，是一种定了闹钟的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病人会离开，却知道他即将离开。
吹着夜里的风，白展盈看着前方的路，时而看窗外的夜景，她捏了捏食指，无意识地重复了好几遍这个动作。
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心里在思考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就会做这个动作。
祁良把她送回秀水街，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停车。
他偏头看了看白展盈，只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句话也没说，自顾自地打开车门下去了。
“再见”，祁良在她关上车门前说了一句，算是今天的道别。
白展盈就跟没听见似的，心不在焉地关车门走了。
祁良看着她的背影，这样的画面，他看了好多次，如果目光是笔可以绘画，那白展盈的背影早就被他刻画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就开车走掉，而是坐在车里，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手机里有几条推送咨询弹出来，祁良解锁一一删除，最后又把手机放下。
下一瞬，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又折返回来了。
白展盈走得有些急，她看到祁良的车还没开走，像是松了一口气。
白展盈来到车窗前，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急促。
像是做了很久的决定，又像是一时冲动，白展盈看着祁良的眼睛，而后认真地说：“祁良，你跟我结婚吧”。
白展盈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跟人谈过恋爱，更没说过什么表白的话。
但她此刻说出的这句话，比任何表白都大胆。
身后的道路上车流往来，祁良下车了，就站在她面前，目光微动，似乎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白展盈心里也跟打鼓似的，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但刚才出了餐厅的时候，她就一首在想这个事情。
她一首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什么朋友，连生病了都没人照应，家里的电话她向来打不通。
坐在车上的时候，白展盈心里就闯进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她可以跟祁良结婚。
望着祁良呆愣住的表情，白展盈吞了吞口水，认真地说：“你愿意跟我结婚吗？我说真的”。
祁良的呼吸有那么一两秒是屏住的，他视线落在眼前的姑娘身上，试图找到她这么说的原因。
可稍微一想，也就知道了。
祁良：“婚姻挺重要的，你可以好好考虑”。
“不用着急，更不能因为家里催婚就……”。
就怎么样，他没继续说下去。
白展盈解释道：“我没有随随便便”。
“我只是觉得，你人挺好的，我们俩也算认识了，你急着相亲，我也要相亲结婚，挺合适的”。
“就像我说的，能和一个合适的人走到一块，好好过日子，那不是挺好吗？”。
祁良没有立刻接话，但他捏了捏手指，脑海里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念头，但是同时也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要清醒一些。
白展盈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好像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说，祁良只是急着相亲，并不意味着相亲不到合适的女孩。
他每个月收入比自己高很多，而且家里有房子，再看看自己，一无所有，是个名副其实的女丝。
就这个条件还敢冲回来问人家要不要跟她结婚……
瞬间，白展盈也被自己的行为整的有些尴尬。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不好意思……”，冷静了几秒，白展盈喃喃开口。
她转身准备要走了。
祁良却叫住了她。
“你真的想好了吗？结婚”。
纯白衣袖在夜晚的风中微微晃动，白展盈的发丝柔顺，此刻这张脸上带着一丝失落。
祁良的冷静还是被攻破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难以察觉的情绪。
白展盈语气认真：“我想好了，但是你……”。
“看起来不太愿意的样子”。
祁良：“愿意的”。
三个字说出口，祁良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一刻的眼神好像饱含千言万语，白展盈看到了，却不知道这个眼神的含义。
在秀水街的路口，两人站了许久才各自回家去。
二十六岁的某一天，白展盈做了一件人生最叛逆的事情。
她要跟祁良领证了。
那天晚上她跟祁良才加上了微信，回到家之后，祁良给她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第二条信息是隔了十几分钟才发过来的。
【考虑好了还愿意的话，跟我说】
像是守在屏幕前思考了好久才发出来的文字。
白展盈望着他的微信头像，一个稻草人坐在木头上，正低头瞧着脚下两只路过的蚂蚁，卡通画风格的，微信昵称：吹吹风。
光看头像和昵称，白展盈都不会联想到背后的使用人是祁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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