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夏天格外炎热，蝉鸣声像沸腾的水，从早到晚响个不停。小暖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手里攥着己经快被汗水浸湿的电话听筒，耳边是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高考查分热线正忙，请稍后再拨..."
"别急，"秀兰端来一碗冰镇绿豆汤，轻轻放在女儿手边，"这么多人查分，线路肯定忙。"
小暖点点头，却忍不住又一次按下重拨键。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盯着那些晃动的光点，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突然，电话那头的声音变了："请输入准考证号..."
小暖的手指颤抖着按下号码，每一个按键音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里报出一串数字："语文138，数学145，英语142，理综285，总分710分，全区排名第二..."
"多少？"秀兰手里的蒲扇啪嗒掉在地上。
小暖呆呆地放下电话，嘴唇微微发抖："710...第二..."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大山满头大汗地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纸："出来了！区里贴榜了！小暖第二！"
秀兰一把抱住女儿，眼泪夺眶而出："好孩子，妈就知道你能行！"
小暖却还沉浸在震惊中。710分，比她预估的高了整整25分，居然还是第二？那第一是谁？
像是回答她的疑问，赵大山激动地说："你们班那个李明，715分，区状元！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真有两下子！"
李明。这个名字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在小暖心里炸开一片复杂的情绪。她想起最后一次模拟考后李明说的话，想起他贴满膏药的后背，想起阳光下那罐冰可乐。他真的做到了，而且做得比她更好。
"爸，妈，"小暖深吸一口气，"我想给李明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仿佛对方一首守在旁边。李明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小暖！你查分了吗？"
"嗯，710，恭喜你拿了状元。"小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其实...我只比你高5分，运气好罢了。你...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小暖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电话线："记得。填志愿那天见。"
挂断电话，小暖才发现父母都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突然笑了："爸，妈，我饿了，咱们中午吃红烧鱼吧？"
赵大山和秀兰对视一眼，也跟着笑起来："好，好，庆祝我闺女考这么好！"
填志愿那天，县一中的礼堂里人头攒动。小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前排的李明。他瘦了不少，白衬衫显得空荡荡的，但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棵青松。
"给。"李明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天太热了。"
小暖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她低头拧开瓶盖，发现瓶盖己经被人细心地拧松过了。
"你...还是报军医大学？"李明小声问。
小暖点点头："你呢？"
李明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展开给她看——第一志愿栏赫然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医大学"。
"我说到做到。"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小暖突然觉得脸颊发烫，赶紧低头填写自己的志愿表。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写下那个梦寐以求的名字时，她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回家的路上，小暖收到了哥哥的短信："听说我妹考了710？厉害啊！哥在军区总院等你！"后面跟着一串骄傲的表情符号。
八月的阳光火辣辣的，但小暖心里却无比清凉。她哼着歌推开家门，发现院子里站满了人——七大姑八大姨、邻居王婶、甚至小学班主任都来了，院子里摆了两张大圆桌，上面堆满了瓜果点心。
"这是..."小暖愣住了。
"给你庆祝啊！"秀兰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沾着面粉，"咱家出了个准大学生，还是军医大学，多大的喜事啊！"
赵大山正忙着给客人倒茶，看见女儿回来，赶紧招手："小暖，快来看看谁来了！"
小暖这才注意到，堂屋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胸前别着几枚褪色的勋章。
"李爷爷？"小暖惊讶地认出这是李明的爷爷，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
老人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她敬了个军礼："好闺女，听说你和我们家明娃子都要当军医了？好啊，好啊！"
原来李明爷爷和赵大山是老相识，听说两家孩子都要报考军医大学，老人执意要来道贺。小暖看着老人激动的样子，突然明白了李明那份执着的来源。
八月中旬，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那天小暖正在后院喂鸡，突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她跑过去，看见邮递员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阳光下"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医大学"几个烫金大字闪闪发光。
"小暖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邮递员高声宣布，引来左邻右舍的围观。
小暖接过信封，沉甸甸的，里面不仅有录取通知书，还有入学须知、军训安排等一叠材料。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当看到"赵小暖同学，你己被我校临床医学专业录取"这行字时，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快！快给你哥打电话！"秀兰抹着眼泪催促。
电话接通后，小暖还没开口，就听见小虎在那头大喊："我看到了！学校官网己经公示录取名单了！我妹真棒！"
当天晚上，赵家院子里张灯结彩，摆了整整五桌酒席。小虎特意请了假从省城赶回来，还带了一瓶珍藏的红酒。小暖穿着秀兰新买的碎花连衣裙，被亲戚们围在中间，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
"小暖，"酒过三巡，小虎把妹妹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说，"有个惊喜给你。"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后是一枚闪亮的军徽："这是我毕业时获得的优秀学员徽章，现在送给你。希望你在军医大学也能像我一样优秀。"
小暖郑重地接过徽章，别在了自己的衣领上。月光下，军徽反射着清冷的光辉，就像她即将踏上的新征程。
宴席散后，小暖独自站在院子里，望着满天繁星。手机突然震动，是李明发来的短信："我也收到录取通知书了。九月，军校见？"
小暖看着这条信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哥哥的榜样，父母的期望，自己的汗水，还有那个曾经让她困扰、如今却让她心生敬佩的男孩。
"嗯，军校见。"她回复道，然后抬头看向深邃的夜空。在那里，有她即将展翅翱翔的广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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