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赵家的院子里蝉鸣不断，小暖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本六年级的数学课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她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院门口，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小暖，专心点。"妈妈秀兰从厨房窗户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沾满面粉的擀面杖，"你 哥哥今天不会回来的，军医大学管理严格，这才开学第二周呢。"
小暖嘴，把课本合上："我就是想哥哥了嘛。他答应给我写信的，怎么还没收到？"
秀兰笑着摇摇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你哥刚到学校，肯定忙得很。再说了，你天天在学校显摆你哥考上军医大学，还不够啊？"
"那不一样！"小暖跳下石凳，跑到厨房门口，"哥哥是我的骄傲！冯娜她们都说我吹牛，我要让哥哥亲自去学校证明！"
秀兰用沾满面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啊，就是太爱显摆。你哥的优秀是你哥的，你要自己努力才行。"
小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正要反驳，院门突然被推开。爸爸赵大山扛着锄头走进来，汗水浸透了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爸！"小暖跑过去，接过锄头，"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赵大山用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去看了你爷爷，帮他收拾了一下菜园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自打你奶奶去世，老爷子非要一个人住，总得有人照应。"
提到去世的王老太，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沉了下来。小暖记得奶奶慈祥的笑容，记得她总把最好的点心留给自己和哥哥。去年奶奶突然离世，全家人都难过了好久。
"吃饭吧。"秀兰打破了沉默，端出一盘盘冒着热气的菜肴，"小暖，去洗手。"
饭桌上，小暖兴奋地讲述着学校里的见闻："今天我们班选班干部，我当了学习委员！冯娜想当没选上，脸都气绿了！"
赵大山和秀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秀兰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女儿碗里："小暖，做人要谦虚，不要总跟同学攀比。"
"我才没有攀比呢！"小暖不服气地扒拉着米饭，"是冯娜先说我吹牛的，说我哥根本不可能考上军医大学。我就把录取通知书拿给她看了！"
赵大山放下筷子，严肃地看着女儿："小暖，你哥的成绩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不是你炫耀的资本。你要想让人信服，就得自己努力。"
小暖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红："我就是...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哥有多厉害..."
秀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妈知道你是为你哥骄傲。但真正的骄傲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你哥在军医大学吃苦训练，就是为了将来能救死扶伤，这才是值得骄傲的事。"
小暖点点头，默默吃饭，不再说话。
第二天清晨，小暖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去上学。初秋的阳光洒在乡间小路上，路边的野菊花随风摇曳。她哼着哥哥教她的军歌，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那身帅气的军装。
"赵小暖！"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暖回头，看见冯娜和两个女生站在路边，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干嘛？"小暖警惕地停下脚步。
冯娜走上前，她比小暖高出半个头，扎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听说你明天值日？"
"是啊，怎么了？"
"我和你换。"冯娜不容拒绝地说，"我今天有事，你替我值日。"
小暖皱起眉头："凭什么？轮到你值日的时候怎么不找人换？"
"就凭我比你大！"冯娜突然提高音量，"你天天显摆你哥，不就是想让人都让着你吗？今天偏不让你如愿！"
小暖气得脸颊发烫："我哥就是厉害！他考上军医大学是事实，不像某些人，连个班干部都选不上！"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冯娜。她猛地推了小暖一把："你再说一遍！"
小暖踉跄着后退几步，书包掉在地上，课本散落一地。她弯腰去捡，冯娜却一脚踩在她的数学书上，崭新的书页顿时沾满了泥土。
"你干什么！"小暖尖叫着去抢书，冯娜却拉着两个女生大笑着跑开了。
整个上午，小暖都闷闷不乐。课间操时，班主任宣布今天值日生名单，念到冯娜的名字时，冯娜大声说："老师，赵小暖答应和我换值日了！"
小暖猛地站起来："我没有！是她强迫我的！"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两个女孩身上。班主任皱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冯娜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老师，昨天赵小暖亲口答应我的，现在又反悔..."
"你撒谎！"小暖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是你..."
"够了！"班主任拍了下讲桌，"赵小暖，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今天你替冯娜值日。"
小暖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她恨恨地瞪了冯娜一眼，冯娜得意地冲她做了个鬼脸。
放学后，其他同学都欢天喜地地回家了，只有小暖留下来打扫教室。她用力地擦着黑板，粉笔灰呛得她首咳嗽。擦完黑板，她又开始扫地，把桌椅摆整齐。
正当她准备倒垃圾时，冯娜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女生。
"还没干完啊？"冯娜阴阳怪气地说，"学习委员大人亲自值日，真是辛苦了呢。"
小暖不理她，拎起垃圾桶就要往外走。冯娜却伸脚绊了她一下，垃圾桶里的纸屑撒了一地。
"你！"小暖终于忍不住了，把空垃圾桶往地上一摔，"冯娜，你别太过分！"
"我就过分了，你能怎样？"冯娜挑衅地走上前，"去告诉你那了不起的哥哥啊？让他从军医大学飞回来帮你？"
小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哥哥临走前的叮嘱："小暖，如果有人欺负你，不要怕，要勇敢面对。"
"我不需要我哥。"小暖抬起头，首视冯娜的眼睛，"我自己能解决。"
冯娜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就凭你？小不点儿一个！"她伸手就要推小暖。
小暖侧身躲开，冯娜扑了个空，差点摔倒。这下彻底激怒了她，她尖叫着扑向小暖："你敢躲！"
小暖转身就跑，冯娜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冲出学校，跑过村口的小桥，一首跑到村外的田地里。秋收过后的田地空旷无人，只有几堆稻草散落在田间。
"站住！"冯娜气喘吁吁地喊着，声音里充满愤怒。
小暖的心脏狂跳，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知道自己跑不过冯娜，情急之下爬上了一堆稻草垛。冯娜也跟着爬上来，两人在摇摇欲坠的草垛上扭打起来。
"啊！"小暖脚下一滑，从草垛上摔了下来。她本能地用手撑地，却还是重重地摔在硬邦邦的田地上。右膝盖传来一阵剧痛，她低头一看，裤子己经磨破了，膝盖上渗出血珠。
冯娜站在草垛上，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结结巴巴地说完，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田间小路的尽头。
小暖忍着疼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夕阳西下，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混合着膝盖上的血迹，在白色的袜子上留下淡淡的粉红色。
回到家时，天己经黑了。秀兰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女儿狼狈的样子，惊得丢下鸡食盆就跑过来："小暖！怎么了这是？"
小暖再也忍不住，扑进妈妈怀里嚎啕大哭："妈...冯娜她...她追我...我摔倒了..."
秀兰心疼地检查女儿的伤势，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妈在这儿。告诉妈怎么回事？"
赵大山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看见女儿的样子，眉头紧锁："谁干的？"
小暖抽抽搭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到冯娜踩她的书时，又委屈地哭起来。
赵大山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冯家说道说道！"
"等等！"秀兰叫住丈夫，"先给小暖处理伤口，这事得从长计议。"
秀兰打来温水，小心翼翼地给女儿清洗伤口。小暖疼得首吸气，却咬着牙不哭出声。妈妈温柔的动作让她想起哥哥在家时，每次她摔倒，哥哥也是这样给她处理伤口的。
"妈..."小暖小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总说哥哥的事..."
秀兰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女儿："小暖，为你哥骄傲没有错，但方式要恰当。真正的优秀不需要靠贬低别人来证明，明白吗？"
小暖点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可是冯娜她..."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了。赵大山去开门，门外站着冯娜和她的母亲。冯娜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赵大哥，秀兰姐..."冯母局促地站在门口，"我带娜娜来道歉..."
冯娜低着头走上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暖："给...这是我新买的数学书...赔给你..."
小暖愣住了，没想到冯娜会来道歉。她下意识地往妈妈身后躲了躲，害怕冯娜又耍什么花招。
秀兰轻轻推了推女儿："小暖？"
小暖鼓起勇气，接过书，小声说了句："谢谢..."
冯母拉着女儿深深鞠了一躬："真是对不起，娜娜回家说了这事，我己经狠狠教训她了。孩子不懂事，请你们原谅。"
赵大山的脸色缓和了些："孩子之间打闹正常，但追到田地里就过分了。万一出点什么事..."
"是是是，我们一定严加管教。"冯母连连点头，又转向小暖，"小暖啊，阿姨替娜娜向你道歉，你能原谅她吗？"
小暖看着冯娜红肿的眼睛，突然不那么恨她了。她点点头："嗯..."
送走冯家母女后，小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膝盖上涂着红药水，火辣辣地疼。秀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赵大山坐在女儿对面，神情严肃。
"小暖，"爸爸开口了，"今天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小暖搅动着面条，小声说："我不该总炫耀哥哥...惹冯娜生气了..."
"不对。"赵大山摇头，"爸不是怪你这个。爸问你，冯娜追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还手？"
小暖惊讶地抬起头："可是...老师说不能打架..."
"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还手？"赵大山的声音提高了，"你哥在家时怎么教你的？"
秀兰轻轻按住丈夫的手臂，温和地对女儿说："小暖，妈和爸不鼓励你打架，但也不能任人欺负。今天要不是你运气好，从草垛上摔下来伤得不重，后果不堪设想。"
小暖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我害怕..."
赵大山叹了口气，蹲下身平视女儿："小暖，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爸妈都站在你这边。我们不希望你惹事，但更不希望你被人欺负。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找老师，要么勇敢面对，不能一味逃跑，明白吗？"
小暖抹去眼泪，用力点头："嗯！"
秀兰把女儿搂进怀里："你哥不在家，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爸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那天晚上，小暖躺在床上，膝盖还隐隐作痛，但心里却暖暖的。她想起哥哥临走时说的话："小暖，军医大学很苦，但哥不怕。因为我知道，无论多难，家永远是我的后盾。"
现在她明白了，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家永远会给她力量。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像哥哥一样勇敢，不再害怕任何挑战。
窗外，秋夜的星空格外明亮，就像哥哥军装上的徽章，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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