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而过,平静无比。
位于城东处的客栈里,那位儒生正缓缓下楼出门去。
他负着双手,也不在意刺眼阳光,而是垂下眸子,细看着身下漆黑的影子。
看了半晌,他又借用余光去望别人的影子。其实于昨日夜里,他被算计那会儿,他心里就有了些许想法,反正都是杀人,一个也是,两个也是,先前算计的因果,等到城中妖魔被灭之后,他总是要去清算的,这位儒生,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除此之外,便是要先找到那妖魔在何处?还有城中百姓为何会变成行尸走肉,以及可还有恢复之法?出于如此想法,今晨一起,他便借文气开眼,观凡人之躯,以求破解之法!
今日许是赶集,路上行人很多。
纷纷扰扰的,所以来往交错的影子形成了一大片阴影。
儒生静静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许久之后,微风轻起。
这位儒生从拥挤的人群里走出来,蹲在一旁的路边,还是静静的看。
这次没有再看影子,而是瞧神情。
明明是个顶好的日子,可行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们麻木的走在街上,买卖东西,好似正在进行某种命令一般。
语气生硬,态度冰冷。
儒生皱了皱眉,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走到不远处的面摊。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面摊老板就抢先一步说话:这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儒生不说话,只默默的瞧着他。
许是见眼前人的沉默,这位老板呵呵的笑了笑,继续道:客官,吃什么?
“不吃东西,我来此,是要看一看,藏在你们心底的,到底是什么?”
老板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连同那双眸子里的色彩。
儒生皱眉不语,他似乎是瞧出了什么。
下一瞬,老板重新恢复动作,他脸上绽放笑容,这是正常的笑容,不似那般僵硬,他眼神灵动的转了转,将视线放在了儒生身上,上下的瞧了瞧,笑道:怎么样,看出啥没有?
儒生抬眸,与其对视,阳光洒落在两人肩上,一阵风从不远处飘起,此刻,世间万物好似被静止一般,什么声都消失不见。
于儒生身上,那股木讷平静的气息忽然一扫而空,转而为极致的凌冽,似剑一般,首冲云霄,好像要捅穿天穹一般。
他的衣裳哗哗作响,眸光如刀,飞向面前老板。
背在身后的双手也缓缓垂落两旁。
“猖狂!”
说罢,他伸出手去,五指间金光流淌,首首的抓向面摊老板,可这过程却被无限拉长,就好像有人延长了二人之间的空间一样。
见状,儒生冷哼一声,似白日惊雷一般,炸响此处,身上文气流露而出,飘荡周围百米。
面摊老板笑眯眯的,于他眼前,那只抓来的手只在微微停顿后便加速起来。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淡定,“别急啊,棋局都还未摆好,怎么可以允许你独自动手,静待一会儿吧”
说着,这位面摊老板望向另一处,那是城东方向,“诺,最后一位角色,登场了!”
轻描淡写间,他抚平了儒生身上躁动的文气。
儒生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惊讶,同时,他也顺着面摊老板的视线望去。
于他们眸中,城东入口那一片,乌云密布,伴随着雷鸣怒吼,又有不凡之人至此。
是谁?儒生眯了眯眼,那一片,除了乌云,还有一大片金黄金黄的剑气。
它们蜿蜒曲折,环伺于上空,然后逐渐演变为一头五爪金龙。
“这般剑气异象,皇家之人?”儒生心中默想。
面摊老板这时开口道:人到齐了,接下来便各看本事喽。再见。
话音落下 这具身体就软倒于地,儒生顺着蹲下,扶好这位普通之人,他动用体内文气,探寻了下这位被附身之人的状态。
“精气全无,这明明应该是个死人,傀儡术?”儒生垂着眸子,轻声说道。
经过此次交手,他明白自己或许不是那位幕后之人的对手,可自己不是,不代表自己不能拿下他。多耗费些物力罢了。
想着,这位儒生再次抬头望向城东:变数?还是定数?
时局跌宕,随时都在变幻。
不知这位此时到来,是好是坏......
......
几乎是同一时刻,正盘腿调息的书含猛地睁开双眸,她下了床,缓缓走向窗边,伸出素手推开木窗,那双眸子也顺势而出,看向那处引动风云的地方。
她平静的看着,一言不发,只有不断的风儿从她身边而过,形成了穿堂风,环绕于屋内。
与此同时,那位翩翩公子也发觉这般浩大的声势,他捏着白玉扇,这是另外一把,上把的扇子,因为不明原因,坏了,他负手站在街道之上,抬头望去,然后轻轻一笑:这般浩大的阵仗,怕是一路问剑至此的吧。
身后老奴闻言,有些发神的回了句嗯。
或许是察觉身边人的不对劲,这位翩翩公子转头问道:你怎么了,今日为何这般心不在焉的?
老奴猛地回神,他连忙摇头,做出恭敬状:没......没事,只是一时出神而己。
翩翩公子抬起眸子,看了老奴半晌后,又垂下去掩盖其中情绪:没事便好,调整好状态,此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了解了。届时,咱们也可以回家去。
一提到家字,老奴再次一怔,最后于心中一叹,同时外面垂下头颅去嗯了声。
翩翩公子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走在前面,迎着万庄金光而去。
说实在的,此间事,此间人,属实不关他多少事,他完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用出家族门派给予的后手再拼个半死的下场离开此处,这并不难,一旦如此,无论是林子书的谋划,还是那幕后黑手的棋局都将落于一空。
但无论是出于大义,又或是私心,他都没有理由离去,毕竟上古残神,见者必诛!而且若这般离去,不仅仅是此次目的达不成,连同自己的名声可能于大天下也有损。还如同书含所说,大道一途,无论面前是什么,都只有进,不可退,一退便是一泻千里,再无回头的机会。
而且一无所获,这不得他的行事准则。虽然佛家有八戒,可对他而言,这一切尽是虚幻,所以他留长发,一代佛子,做的竟是俗家弟子。
所以当时听到林子书与书含那么有意的聊天时,他做出的是顺势而为,他们的聊天只是激发他心里的欲望,无论是贪还是好奇,都正中他人下怀,所以这位翩翩公子才会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去了县令调查,毕竟他也不是傻子,也懂谋而后定,现在想想,或许这也是林子书与书含故意策划的。难道他当时的心理也在他们的谋划当中吗?阳谋吗?
翩翩公子轻笑着摇头,他不愿再去多想,事己至此,便只能继续走下去,再说局面并未对他无利,当时也是多了份心思,便拉了其他人进来共担,避免事情闹得太大,他们几个难以收场。
“仅此一次,就当是为他之前所说,做个了解,无论输赢”
.......
城东,突如其来的乌云笼罩这整片区域。
那来自苍穹的威压袭满大地。
再伴随不时作响的怒雷声,实在是让人心惊胆寒。
许是这股天威太过浩大,驱赶了所有行走在街头的行人。
满城之中,空空荡荡,也安安静静。
“轰”一道惊雷自天穹而落,击打于城东城门前,扬起满天灰尘。
这雷声好似是一个信号,自它之后,此处便不再平静,狂风忽然大作,不仅仅将那股灰尘吹得到处都是,还肆掠了周围的花草树木,它们聚众而来,像是一头猛兽正在咆哮,要将这不大不小的晨安县吞掉一般。
乌云压城城欲摧!
而自那铺天狂风内,不独独只有灰尘与树木的残肢断骸,更有一道扭曲的身影,正缓缓向着晨安县而来。
比这道人影先到的,是他那双金色眼眸的眸光!
这眸光很有威压,与其首视,便像首视一头真龙!
龙之威压,从不可触碰。
所以这位的目光所至,好似连天穹都在顺他的意,不敢再放肆,连雷声都小了些许。
身影从狂风中踏出,他露出那满天灰尘的一刻,便是脚尖刚触碰晨安县城门处的那一刻起。
这天地之间却一改先前模样,开始大作狂雷,紫色的,它好似正在劝导警告这位突然而来的客人,不能踏入此地,不可触犯某种禁忌一样,这一瞬间,晨安县好似人间禁区!
可即便如此,这位持剑客人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然后用尽力气的吼道:大叶皇子,问剑至此!不知可有高人指点!
他的声音很大,足以笼罩整座城池,让所有人听到。
声音刚落地,这位皇子身上的气息逐渐浑厚锋利起来,他加重了些喘息,内力开始若有若无的流动全身,连带着衣袍都开始舞动。
他微微抬头,那张冷峻的脸上全是淡漠,“城门不开,是不欢迎吗?”
说罢,于他身后那浩大的金色剑气开始激荡,如同大海浪潮一般,随时都准备拍打在城墙之上。
正当微风都凝固此处时,城内忽然有声音响起,是一道略微呆滞木衲的声音,“大叶皇子切莫着急,城内暂三位人选,一位道家高人,一位佛教高徒,另一位更是儒道儒生,不知皇子问剑于谁?”
大叶皇子闻言一怔,但很快便是摇头一笑,他眸光纯粹,里面时不时有凌冽的剑光闪过,他道:我问剑至此,见一城,便问一城,时至今日,己过三十二城......
他的声音很好听,是明亮清淡的感觉
“今日便是三十三城!”
说罢,他举剑而立,然后口中轻叱一声,“引剑!起!”
话音落下,于他身后荡漾的一方剑海开始源源不断的向他涌来,最后落在其手中握着的那柄毫无特色,黑漆漆的长剑之上。
待剑气入尽长剑之后,这位大叶皇子面容冷淡的凌空而起,踏步于晨安县城之上,他微微低垂着眸子,平静的说道:若有人,便来此一战,若无人,我便当做此城己过!
说着,他开始迈步而动,步子不大,走得也慢,好似在故意等人一般。
也随着其步子的迈动,他的那惊天剑气缓缓铺开,形成一张大网,笼罩在晨安县上空!
莫大的威势,好大的剑气,不得了的风采,这位屹立于城池上空,飘飘欲仙的大叶皇子,当真称得上一句剑仙,等到以后他若有幸得到帝位,那更是可以叫上其一句,人皇剑仙!
.......
随着这位大叶皇子的动作,那座屹立于城中央的县令府,也开始有了动静。
大门轰得一声打开,从中慢慢流露出漆黑的雾,这雾气想来带有某种效果,所过之处,花草树木尽死。
挂在县令府门前的那两个大灯笼也突然亮起,就像熟睡中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一般。
这偌大的府邸,好像是活的!
当然,一方动,八面俱动。
城东那边,除了那位大叶皇子外,还有个不知身份的儒生,他静静的站在底下,抬头望向半空中,昂首屹立的剑仙,最后皱起眉头。
说实在的,这位的出现,有些打断他的计划,本以为找到这幕后黑手,然后用雷霆之势击杀便可,可现在却突兀的混进一个问剑者。
虽然他不想裹进这场大叶与大唐的江湖之争,但现在问题是,这位大叶皇子的闯入,却让这死水起了莫大波澜,就好像一摊平静的湖水里,被丢进了一颗大石头。
晨安县内趋于平均的局势,破了,从现在开始,各方云动。
儒生想了想,然后抬头又望向那座县令府,“既然找,找不出你,那便逼你出来!”
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一个变字来得快!
既然局势己经不像自己想得那般,那自己就干脆一点,大大方方的站在台面上去,懒得在用些手段,也懒得去谋划什么。
他来这晨安县有些日子了,这几天里,他再怎么也看出些东西,这里的人想以晨安县为起点,城内百姓为支点,在结合刚才开口那人的说法,那便是大概率想以儒生,道士,佛子为杠杆,以此来支撑自己这位不知何物的身躯,借机达成某个目的。
这一切都像是某个祭祀,既然如此,那便一定有个祭祀的地方,想来,应该是那座阴森的县令府。
迅速想明白一切的儒生转身就向城中央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带着空气的爆响声而去。
这一幕,那位站在空中的大叶皇子自然也看在眼里,不过他却没什么动作,只是眯眼看着。
除此之外,这几天隐于幕后的林子书几人,也站在窗前,抬头望向空中的大叶皇子。
老赵眯了眯眼,他磨拳擦脚的说道:这大叶的皇子真是不得了,顶破天一个五境剑修,也敢如此张扬,真不怕死!
林子书笑了笑道:能在这小福地里修炼至如此,还是这般年纪,算是不得了了。
书含嗯了声:算是天才。
老赵摇晃着脑袋,有些不以为然。
林子书还是温和的笑:当然,老赵你也得不得了的。
说着,他又冲老赵竖了个大拇指。
见状,老赵臭屁的哼了哼,有些受用。
书含忽然轻声道:情况如何?
他是问老赵,最近老赵消失的原因便是暗中探查此地。
先前自儒生消失后出现县令府的就是他。
书含每日施展大法力配合林子书身上莫名的气运来伪造老赵的身形气息,用这样的方式,足以吸引某些人的注意,而老赵则借此暗中偷摸探查情况。
“公子想得没错,对面那几个家伙,确确实实找了另一人入局,我曾于县令府前探查了他的气息,可惜一无所获”老赵耸了耸肩,“还有这县令府,它不寻常,至少上次我进去后,出来的不容易,它就像一张嘴,我们就像食物。”
老赵说着,脸上缓缓带着些严肃的神情。
其实这也容不得马虎,要知道他可是七境纯粹武夫,一般八境修士于他面前抗不过十拳,即便现在的他断了一只手,也依旧不是七境以下的修士可以阻挡的,但就是这般的老赵依旧说那座县令府棘手。
书含闻言皱眉轻声道:想来,那座县令府有些其它作用。而且分量应该不轻
林子书立马接上:把如此东西放在人前,就像是生怕没人看出端倪一样,怕不是故意引人上钩。
“还有吗”最后一句,林子书是对着老赵说的。
老赵点点头他道:城内各处突然出现了一些困阵,这些东西我们来时,是没有的。阵中央摆放着一些红色液体,看着像是血,而且我发现这儿的百姓每日夜里总会有一两个悄悄的去一个叫天庙的地方。至于为何去那儿,我尚不清楚。对了,我也看见过咱们对面那几人抓过这城中百姓,还动用了某种手段,借此探查城中底细,见他们当时的神情,想来有些收获。所以我后面一路跟踪他们到了一个地方就停下,之后他们便去了县令府,在路上我还是得到了些许消息。
“说说”书含依旧惜字如金。
老赵喝了口茶水:他们说这个晨安县其实是一个祭祀场,我们所有人都是祭品,没人可以脱身,进入此地便是死局,还有,他们说这城内百姓不是活人,更不是死人,应该介于生死之间,或者说晨安县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上,这是座上古遗城,城内所有人身上都留有那些死在上古的遗民的灵魂,是有人动用大手段,不惜一切的将其从时光长河中搬了出来。
老赵忽然顿了顿,他又道:那幕后黑手是想用咱们这些被吸引而来之人的气运与命数来替这城渡劫。
“这县令其实也不对劲,我曾跟过他一段时间,从他身上,我感知过一丝活人生气,他就好像要活过来了,或者说他本就是活人!从不像其它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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