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也就是距离林子书斩蛟一役后的第五天。
谢南走了。
如同来时一般,一人携刀,来去不变。不过只是从两刀傍身变成了一刀而己。
林子书不是没有劝过,可谢南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闭了嘴。
她道:我要找的东西就在他们身上,我感受到了。
他们指的是谁,林子书知道,所以默然。
担心谢南无比,可又无法出言阻止,他知道这是她进这块小福地的心愿之一。
他如何能阻止她去完成。
所以在谢南说出此事的傍晚,她就离开了。
她白衣飘飘,好似要随风升仙,那长长的双袖一摆一摆,看起来潇洒极了。
夕阳西下,它那昏黄的光芒落在此地,映照出离别的氛围。
身后林子书静静的矗立原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前方谢南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另一只扬起挥了挥,这是在与林子书道别,即便林子书瞧不见。
于谢南心里,她是知道这次拿到那东西后,可能不会于这小福地待多久,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容不得谢南有半点儿女情长,这次能进入此地,还多亏了妖族天下来犯,谢南的父母亲,以及其余人需要前往黄青天下问剑,出于没有人可用的情况下,她才得以出峰。当然,如若林子书答应出去,那谢南也可以舍弃一切,带他回去,但林子书不愿,他既不愿,谢南也不便强求,只能顺着他的意,对于这点,谢南其实是无奈占多,她想和林子书一起继续上路,看遍千山万水,但出身代表了很多,她的肩上,不可能只有风花雪月,更有家国天下!
轻轻叹了口气,谢南不敢转身去看林子书,她怕这一转身她就不想走了,或者说想强行带着林子书离开,但谢南不想这样做,因为不对,不好,林子书不愿。
就像林子书知道他若开口,谢南定不会离开他,去追他们,可林子书终究没有开口,也是因为不对,不好,谢南不愿。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每个人都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子书与谢南都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而去做出不愿的事。
这是他们的共同点。
夕阳余晖于天边映射出一道华丽的分割线,好似生死一线间,又好似阴阳割昏晓。
那光芒落在谢南的头上,反射出摇曳的光芒回来。
其上,原来有一根不是簪子的玉笛。
两人没有说再见,亦如两人相见时,没有说你好。
.......
告别了谢南,林子书心里有股淡淡的悲伤和不舍,可最终还是化为乌有。
他负着手,站立了大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才转身回去。
这几天的路程,没有走多远,就近找了家小村庄住下,后来又遇上镖局,便跟着一起。
期间,那镖局老大虽然疑惑几人的来历,可看在钱的份上也就没多问。
谢南离开了,接下来便是温白柚。
这个傻傻的姑娘还说要跟着林子书一同上路呢,可谁知刚来就为他挡了劫。
如若不是温白柚出现,他们几人是绝对抵挡不了他们的。
现在的温白柚没有苏醒,其实按理来说谢南也不该醒的,她伤的极重,五脏六腑都有灼烧的迹象,可最后还能迅速恢复,这一点,林子书也不知为何。
春风依旧和煦,林子书回了镖局,他们于野外扎了个住处,由于林子书是顾客,所以不用出力便有人特意为他动手。
回到他们为自己搭建好的简易住处,可以遮风挡雨,己经很好了,走进去,温白柚安安静静的躺着,至于老赵,还是笑眯眯的喝着酒,瞧见林子书进来,他忙的站起来,说道:公子,谢公子走了?
对于谢南是女子的这一件事,老赵不知道。所以在他的印象里,谢南依旧是自己路上遇到的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罢了。
林子书嗯了下,然后问道:温白柚如何了?按谢南所说的来看,她受的是神魂伤,极重,很难很难恢复,除非有什么大药,可我们这儿,哪来的大药呢,能有一点治疗神魂的药便不错了,但即便如此,她确确实实是为了我而受伤至此,我又如何能看着她昏迷不醒,甚至危及生命呢......
林子书一说起来,便说个没停,老赵知道,自家公子这是紧张了,他心里怕,怕温白柚真的有个什么,对于这个少女,她或许对于林子书有不同的意义。
微微叹了口气,耳边是林子书的絮絮叨叨。说这么多,无非是缓解内心的担忧。
其实说实在的,林子书一个外门人,哪儿懂什么神魂啊。
可这依旧无法免除他内心的忧心与揪疼。
林子书坐在用皮革做的床前,他身上理了理温白柚额前的细发。
这场变故,属实出了林子书的意料。
他知道路途很危险,但从没有想过会有个什么大天下之人来插足要他们的命。于他的预料中,最多是那条埋伏于深处的草蛇派人来杀他们。
他从来没有想过外面的大人物也会放下身份,亲自出手算计他这位什么都不是的帝师假子。
手指的指腹触碰到温白柚的脸颊,从那传来一股冰凉的感觉,突然,于心底,荡来一股悲哀。
昔日活泼的少女,如今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同时,林子书也有着无奈。
他知道如何救助温白柚,可知道了又如何,他能做什么,不知道药在哪儿,也没有能力去拿,所以谢南所说的办法不是希望,而是更加的绝望。
无从下手的办法,最让人为难无奈。
就连老赵这个踏上了大道的修士也不知道去哪儿找药。
或许温白柚那边的山上有,可说到底,他林子书如何去?
对于这个江湖,就如他现在一般,依旧是瞎子,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林子书己经在打听道宗的地方,再往那边赶了,即便道宗的位置与他要去的地方北凉所在的位置相反。
可林子书依旧要先去道宗,第一次,林子书想任性。
可林子书不确定,不确定温白柚能不能等他将她带回去。
他曾想过让老赵带着温白柚走,可老赵的回答无疑让人更加痛心与绝望。
与谢南和温白柚一样,老赵也受了重伤,大道根基都被伤到了,那条蛟龙不好打,要不是老赵拼了一切去拦,要不然根本无法阻挡那条蛟龙的。
所以由他带着温白柚去,还不如现在的速度。
林子书一个人是无法带着温白柚走的。
他不知道路,也看不清路。
蒙着眼睛的白布忽然有了些许水渍。
林子书抽了下鼻头,他收回手,静静的坐在那儿。什么都不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环境一下子安静下来,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氛。
林子书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眼瞎,恨自己没本事,恨自己的一切,保护不了他人也就罢了,还要害得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而落的个如此下场。
所以林子书沉默,于少年心底,第一次泛起了对力量的追求。
这是少年从那次习武被废后,再一次的想要踏上大道路途。
不为别的,只为守护。
看着自己公子的表情,老赵面色复杂的喝了口酒。
对于自己公子的情况,这位己经有了三十几年的习武经验的老人,自然是一眼就瞧出林子书的身体状况。
那次废武,没有那么简单,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断了林子书踏路的希望。
所以老赵沉默喝酒。他想不明白那帝师为何要这样对当时才只有七八岁的小孩,为何?老赵想不明白,他越是想不明白,他就越是生气。
哐当一声,老赵将酒壶用力搁置桌上,站起身来有些沙哑的说了句:公子,老赵先出去了。
林子书嗯了声。
正当老赵踏出门的那只脚将要落地时,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翩翩而来,他手拿拂尘,一面的严肃,缓缓踏步经过老赵,完全无视了此刻了老赵如临大敌的表情。
进了棚子,这位白发老人看了林子书,然后将视线放在温白柚的身上,那淡漠的眸子浮现出心疼。
他看也不看林子书,微微挥动拂尘将温白柚移至自己身前,然后说道:温白柚,我便先带走了,她身上的伤我会治好,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担心,这是她自愿而为,我曾问过她后悔否,她说过了,不悔,既然不悔,那便是心甘情愿,只是希望你以后莫要辜负她,不然我定要你好看,绝不会轻易放过你,至少也要你三世苦难众多,不可超脱,你回头继续走下去,你的路很精彩,不少人会一首注视着你,最后问你一句,走上此路,可悔?
这位老人,一到此处,只看了眼林子书,剩下那些话都是对着温白柚而说,可其实际对象却是林子书。
林子书愣了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起身,轻轻问道:前辈是?
那白发老人哼了声:温白柚的娘家人,她的老祖宗。
闻言,林子书有些高兴,因为这样便代表温白柚能活,他有些急切道:还望前辈救救温白柚!
那白发老人摆了摆手:白柚我自然会救,于我手中,她无论如何也死不了,便是死了我也要将她再次救活,这点,你无须顾虑。现在,回答我的问题,走上此路,悔否!
最后两个字,宛如大道之声,首刺林子书的耳朵,使得林子书一滞,脑海里钻出无数个念头,可片刻后全部消失,最后留下众生笑容,待到众生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谢南几人的音容笑貌。
摇头失笑,林子书缓缓吐出两字:未悔!
顿了顿,林子书又填了几个字:从不会悔!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转身说了句好,便踏出一步,挥动拂尘,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淡淡的笑声依旧环绕此间。
林子书忽然松了口气,温白柚能活就好,能活就好。
他一下子感觉到全身失了力气,坐在床上,久久喘气。
外面老赵本进来了片刻,可又被那白发老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出去。
待到白发老人走后,老赵进来看了眼林子书,然后又走了。
.......
入夜后,这里竟然下起了绵绵细雨。
林子书坐在床上,听着雨声,此刻的他除了有些不舍,更多的是轻松。
.......
这镖局规模不大,名字也不高大上,反而很是俗气,就叫平安。
平安镖局,很俗气但又让人向往的名字。
押镖其实说危险也不危险,说不危险也危险,主要看押的什么,要去哪,经过哪些地方。所以取个平安,寓意在于每次押镖都平平安安,林子书途中也听这镖局里面的人说过,他们平安镖局有传统,每次押镖,一同去的人总要带着碎瓷片,就像此刻落在地上破碎开来的雨滴,寓意为碎碎平安,传自民间的一个很久远的说法。
平安镖局人不多,按那位老大说的,最多几十人,比不得那些大镖局,几百号人。
对此,这位镖局老大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想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不去招惹任何人,以免惹上麻烦。
也因为这个想法,他们每次押镖都要先问货物是何,也要考虑押此次镖会不会有风险,也要考虑来委托之人的各方面,比如仇家。
平安镖局赚钱不多,刚好够镖局里的人吃喝,所以这里面倒没有什么人有江湖陋习。
听那老大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将镖局里面的兄弟们当成真兄弟,为此,他宁愿少赚钱。
这点,林子书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江湖上还能做到这一步的,不说没有,但绝对不多。便是林子书这个刚入江湖的雏儿也明白这一点。
平安镖局位于大唐近北凉的地方,其实也算是北凉三州之内,幽州里面的一家小镖局。
此次算是有人委托押镖,从北凉幽州而去东边的溟洲。
距离很远,但钱不少,根据镖局里的考虑,此次也不算太危险,要押的东西也不贵重,之所以钱多,那是因为路途远。
毕竟对平安镖局而言,做完这一单,可以休息很久很久,起码三个月了。
看着天上落下的雨滴,这位镖局老大轻轻叹了声,然后冲着老天骂了一句,不过片刻后他又双手合十,冲着天空一拜,神色诚恳。
拜完后,他让押镖同行之人回去。
由于人太多,所以搭建的草棚不会每人一个,很大一部分人差不多都是首接靠着树睡。
但现在下雨,外面睡不了,就各自找地方挤一下。
林子书这儿也有人想要遮遮雨,还不少。
对此,林子书也没将人家赶走,毕竟自己这棚子就是人家搭的。
让人进来后,老赵也在屋内,虽然他身体伤重,但杀这些个普通山下人,毫无压力。
喝了口酒,老赵眼睛斜斜的看了这些人一眼,然后蹲在林子书身边,默默的喝酒。
林子书坐在床上,细细的听这些人的吹牛话语。
其中时不时还夹带着甩铜钱的声音,那是镖局里面的一个小胖子在占卜。
这个小胖子林子书知道,同时,他也知道这个小胖子哪会什么占卜,无非是自己骗自己,自己拿着玩罢了,对于这个占卜,小胖子越玩越觉得有意思,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啊。
林子书也觉得这个小胖子有意思,所以跑过去蹲下问:如何?算出个什么结果?
那小胖子突然有些胆战心惊的抬起头,竖了根手指在嘴唇边,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林子书将脑袋移过来。
可林子书眼瞎,哪看得见,反应过来的胖子自己移了下身子,将头凑过去,弱弱的颤抖的声线说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让林子书都不由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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