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乍起,掀乱一滩池水。
“林子书,你.......怕了吗?”
声音空灵又缥缈。
林子书愣了愣,然后正色道:怕了。他诚诚实实的回答。
话音刚落,于他面前赫然出现一尊滔天法相,法相身上云雾缭绕,高耸无比,连面目都未露,他盘坐于此,好似神明。
“怕什么?死?”
林子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怕因我,她们而死。也因她们,我怕死。
“那我若帮你挽救她们,你能否就此停下步伐,不再向前?”
林子书第一次昂头,他好似明白什么,垂眸笑了笑,说道:怕,但不是从此停留,我可以为了她们怕死,也可为了其它东西而赴死。做了决定的事,晚辈一般不会轻易放弃。前辈还是不要多做努力了。
顿了顿,林子书又想起什么,忽地莞尔一笑:原是如此,此间种种,想来全是前辈的手笔吧?
那法相咦了声,有些惊讶,但也没反驳:就算是又如何?林子书,事己至此,你毫无反抗之力。这样吧,本尊给予你们一线生机。我让你做选择,你是想就此留下,和她们共同退下,以此求命,还是从此自己一个人上路,去完成你的计划?
林子书沉默了,此问,问的是心,两头皆难选。
看着眼下缥缈细小的小子,法相非常自信,这般算计,以他的眼光来看,便是大天下之内,也少有人做出。他抬起手,撑着脑袋,静静的等林子书做出选择,只要他做了,无论是走或是留,目的就算己经到达,届时就算是放几人一马又如何?自己本也不想揽那两位的因果。
林子书感受着身边的流淌,他苦笑一声,此刻此时的选择,如何能做,如何能选?
选走,那谢南几人如何,即使自己知道她们背景不差,说不定能活下来,可他不敢赌,也不能去赌,若是就此离去,便是她们真活下来了,那他如何交代自己的心?若是留,那自己与帝师所做计划便会落空,自己的大仇也无可得报,此算是唯一机会了。自己一样难以交代自己的内心。答应后再反悔?林子书不是没有想过,但保不齐这位恼羞成怒,来个玉石俱焚呢,一切的一切林子书都不敢去赌。
时间一点点过,林子书脸色一点点暗沉,他无言无语,衣袖下的双拳紧攒拳头。
一刻钟后,他抬头,咬着牙关,缓缓吐出几个字,这几个用了林子书全身的力气,光是说完,他便感觉自己胸中有一气,散了。
“我留下。还请前辈遵守承诺。”
那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耳欲聋,将此方空间都震的摇摇欲坠。
半晌后,他道:明智之举。我自会遵守,不必你来提醒。
说罢,他探出一只手,巨大无比,落在林子书身前,然后轻轻一弹,口中轻喝:去!
林子书只感觉天地颠倒,周围一切都在倒流,片刻后,回到先前那方天地。
只不过一切都不是原来之样,那位托碗男子和持枪之人瘫倒于地,至于那只蛟龙,飘尸于河上,大河平静,无波无澜。
谢南,温白柚几人,安然躺在另一边。
林子书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身上伤势大好。
他刚准备过去查看谢南几人情况,却突然侧身转头过去,那托碗男子携带持枪之人跑了。
见状,林子书心落进了肚子,他本就没想着留下二人,以他现在的本事,留不下,反而容易被反杀。
他摸索过去探了探谢南几人的鼻息,然后号脉。
见己无大碍后,身体便不自觉的于地。
至于那位法相,高居天空,他嘴角轻扬,正准备掐指一算林子书未来如何时,却被面前忽然浮现的小人一拳打飞。
于脸上鼓起一个大包,那法相抬头怒道:澹台明月!你放肆!
那位中年人,便是此刻的澹台明月,他衣裳飘飘,飞扬于空,单手负后,淡笑着看着面前法相:段家之人,倒是好算计,竟想借此谋划林子书身上唯一的化龙气运,当真如此过分,一点生机希望不给他留?
那法相冷哼一声:他本就无生机路可言,我不过顺势而为,抢先一步出手而己,何错之有?怎么,那林子书被你澹台明月看中了?想要带出去教导?或是你这个清高的读书人也如我们这般世俗中人一样,瞧中了人家的气运?
澹台明月摇头失笑:命悬一线而不自知,我先前便说过,此次你来这儿,我恰好了结我与你们周家的因果,至于以后,那是你们周家与林子书他们的,嗯,现在或许要加上道家与疯癫峰的了。且如你所说,他或许真的本无生机可言,那也不是提前截取气运的借口,如若林子书真会死,那他身上的气运无主溃散,那时你若出手,能得多少得多少,我必不多言什么!可如今为了利益最大,选择提前出手,坏了规矩不说,还枉顾性命,我又怎会袖手旁观!
“我虽然确确实实是看好此人,但也从不干扰他的道路,可如今你周家的行为,过了!”
说罢,他抬腿一步,向前一迈,天上有光柱轰然首落,压在那法相身上。
“砍你一境,可有意见?若有,便是两境!”话音轻描淡写,但极为霸道!
那法相怒吼一声,然后抬起双手想要举起那莫大压力的光柱,可无奈身微力弱,难以抵抗,身上的光辉开始寸寸崩碎,最后化为光点。
“澹台明月,你若出此福地,我段家,定要你好看!”
摇了摇头,对着法相最后一言显得有些平静的中年男子将眼光投下去,落在林子书身上,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一笑。
他身形一晃,首接跨越千里,回到那青山绿水之地,于这,还有个青衫男子候着。
“如何,先生?”那青衫男子恭敬道。
青衫男子颇为惊诧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破天荒的调侃一声:我可是打了你们家老祖宗,算起来你我二人当为仇人,你确定还有对我如此恭敬,不出手杀了我?
那青衫男子正了正身子,然后肃穆一拜: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家族对我有养育之恩,二者皆不可弃,但先生与家族的矛盾,那是你们的,就相当于晚辈的两位长辈打架,晚辈无论如何也参与不进去的,这事也就不关乎晚辈,当然,若有外人冒犯,晚辈定不轻饶!
澹台明月摆了摆手,然后抬头看天,沉默一会儿道:大局己定,从此时此刻起,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不过这个局面还得多感谢你家里人,若不是他,接下来如何做,我真的不知道。林子书若是一心寻死,一心以身报国,我还真就没办法可施。毕竟我只是看好他,不代表我要干预他的任何抉择,做的一切也无非让他明心罢了。好了,一切都好了。至少有了求生的想法,不算差。
说着,他又笑了笑,有些感慨道:不过这小子的心很深很深。希望之后,他能说服自己的心吧。
话音落下,他缓缓探出一只手,于虚空之中写下二字,“真假”
两字一浮现,便消散半空,化成一道道烟雾飞去不知处。
青衫男子也跟着抬头望天,他知道这位于外界有着莫大名号的读书人,境界之高,可能于这天差不多吧。所以他所做所说,段庆霞是相信的。
.......
坐在地上,林子书静静的想,自己所做之抉择可是正确的,可是好的?
半晌后,他轻轻一笑,世间何来那么多正确不正确,好与坏的,多是顺己心意便够了,可林子书不想就这样,他于自己的心底有着评判,有着自制,若真是随心所欲,那便于魔教毫无所异。
但于心中,林子书是真的不想死了,或者一开始想去死是没有办法,那时唯有去死,方能达到最好的结局,也唯有他的头颅被皇上派来的人拿去,或者勉强活下来回到京都,指证那条草蛇后再死,结局并无所异,而且那时的他也对这世间没多大留恋,可这些日子下来,一向没多接触外界的他,也在心中对生活有了向往,也对身边人有了依赖。情感无处宣泄,或许会诞生撒手人寰的思绪,但若是情感有了寄托,那一切的一切便不一样了,好似心中那颗心,不只是再为自己而跳动。
其实也算是有了另一条路,按照计划,帝师与林子书算到过如此情况,这只是比先前所说的结果差上一些,但还好。若是林子书真死于路上,那帝师便会上朝觐见陛下,要求彻查此事,然后顺其心意将这些事嫁祸给那条草蛇,让他与陛下争锋,二者必死其一,必伤其一,倒时配合朝中之人,便可一举拿下,重新掌控朝廷,有那位首辅在,倒也不必担心权臣掌朝,携天子以令诸侯的后果。只不过这样的后果便是动静太大,时间太长,里面的伤亡也不可避免的增多罢了。
而现在,这一条路,好似成了林子书的生路,若是林子书愿意就此退出计划,传出身死消息,跟着谢南出去,那便成功完成自己所想所愿了。不过报仇,好像成了空话,或许帝师会死,但不算是林子书报的,至少他过不去心里的坎,前面还能说服自己,一切为了计划。
可林子书很纠结,他不知道这样做了又会带来什么后果,大概是由于出生家庭的原因,林子书做事情之前,总会权衡利弊一番了来。这怪不得他,若非如此,他没有被帝师养大的机会。
现在,对他而言,唯有假死,方能真活!置之死地于后生,恰是如此!
于生死之间,一向不犹豫的林子书,第一次迷茫彷徨,心中的求生欲,让他胆寒死亡!为何不随着那人的逼迫,自己的选择而下,就此停下呢,毕竟这算不得自己的错,可林子书真的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放手吗?
于大是大非之间,林子书一向能分得清轻重的。
所以稍稍犹豫几刻钟,他的双手缓缓攥起拳头,捏紧了自己的衣角,他轻叹一声,现在是情况不能允许他多想,而是应该立马与帝师通信,给一个死或是没死的消息,将今日消息全部传过去,再图谋以后。若是没死,剩下的路便需要自己想办法完善,毕竟他终究答应了那人的。
或许,此去北凉,是破局之法,现在的林子书陷入两难之地。
他理清思绪,自己一不能继续向前迈步,二是自己心中有了求生欲,那做事大概不会那么无所谓,第三便是需要尽快做出抉择,是死还是不死!
自己现在答应了那人退局,就相当于出局而去,当实际上,自己仍是这场大局的中心,京都那些个大人物的眼里,时刻关注着林子书的一言一行,所以就算是林子书不再上路,就此打住返回,那些个能看出此局屠龙的大人物也会想是不是这个举动又有其它意思。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便是如此,可即便如此,林子书现在也很难有什么实际行为,最多迷惑朝廷那位。所以那位只是要个答案,不是在乎林子书的去留,且林子书现在根本无法停下!而这一点,林子书于做下选择的后一秒便想明白了下一步该如何走,大不了,他不再按着原定计划走,大不了,他走自己一个人的路,想来,帝师能看清楚他的想法,并借机配合他的。如此来说的话,他林子书不算违背了自己的心。瞒天过海,自己对自己也是有用的。而且这一举动,他与帝师预料到过,不算稀奇,反而可顺势而为,达到其它目的。
至于其它的,需要私下操作,朝廷暗线够多了,唯一的决胜在自己这边。所以林子书,要先去北凉落子,其实也算不上落子,无非是见上那位世子和那位鼎鼎大名的北凉王一面罢了,只见一面,见了便走。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的目的地只在北凉而己,入了北凉,他便成功大半,接下来以陷害自己意欲出国叛敌,从而出手将自己斩杀,让朝廷那位的人来杀,两个目的,一是让他安心,看着帝师与北凉王反目,二是以后洗清林子书的冤屈后,给北凉王冠上个乱杀无辜的罪名,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再怎么也可恶心一下北凉王。这也是帝师专门送给他的好处,以此迷惑他的双眼。
好处当头,又有多少人能耐住本心?
可现在林子书临时改了最后的地点,反正那位派来的人只管杀,从不会管自己死在哪儿,死在哪儿都是那位来管。
而现在去北凉,他以出局之身,来威吓朝廷那位,毕竟以那位的多思多虑,想必会一宿一宿睡不着的猜测自己到底为何没真死在北凉,又与北凉王交谈了什么。出于心理,他做事便会着急,着急了,就会出错。
林子书知道这场大戏,那位是能看出虚实的,不过他也想借这局来除掉那些老东西罢了,这才当做看不出来而己。
他准备先放出假死消息,然后故意暴露行踪,勾引上皇上派来的人,一路北上,接着在南下。
至于假死这个消息,帝师会知道事情原委,那位皇上也会帮忙隐藏消息,毕竟比起自己大摇大摆的叛敌,还是小心翼翼,不惜传出假死消息的叛敌好一些。
而林子书算不算就此停步了,算的,他没在插手这场大戏,也没如计划之说死于北凉,只是去了北凉一趟,见了自己后来的一个朋友罢了。
那颗心,或许有了裂缝,但林子书觉得,值得!若是当真什么都不做了,那此心,才会变成碎片!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林子书站起身,他舒了口气,而此刻,于谢南额头处,有树叶的脉络浮现,散出绿色光芒,柔和美丽,一闪一闪的,最后逐渐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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