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空气，因着方才那一声声怒吼，变得粘稠而滚烫。
五十条汉子，眼中的火焰尚未熄灭，首勾勾地盯着木箱顶端的陈枭。
那道身影并不算如何魁梧，此刻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陈枭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脸，那些因愤怒而扭曲，又因决绝而狰狞的面孔。
他清楚，这股凭着血气之勇骤然凝聚起来的力量，炙热却也易散。
需要引导，更需要坚实的骨架去支撑。
“很好。”
陈枭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既然都选择了留下。”
他的声音顿了顿，如同在每个人的心上轻轻敲了一下。
“那就得听我的。”
“今晚的行动，不是让兄弟们去白白送死。”
“而是要用最小的代价，去撕下青龙帮身上，最让他们肉疼的一块肥肉！”
这话语不重，却让底下汉子们粗重的呼吸略微平缓了些。
他们不怕死，但如果能不死，还能报仇，自然更好。
“你们五十个人。”
陈枭伸出手指，虚空一点。
“我把你们分成五队。”
“每队十人。”
“待会儿，我会从你们中间，挑出五个队长。”
“他们负责传达我的命令，也负责带着各自的兄弟。”
“你们要做的，就是无条件服从。”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嗡鸣，夹杂着些许不解。
分队？队长？
这些词汇对他们这些平日里各自为生，最多拉帮结伙打群架的苦哈哈而言，既陌生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新鲜感。
他们习惯了单打独斗的蛮干，或者一拥而上的混乱。
陈枭没有给他们太多议论的时间，他的目光己经开始在人群中逡巡。
手指倏然点出。
“你。”
他指向刚才那个吼声最大，满脸胡茬，眼中布满血丝的汉子。
“出列。”
那胡茬汉子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第一个会点到自己。
随即，他挺起胸膛，蒲扇般的大手捏了捏拳头，大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陈枭下方。
“你。”
陈枭的手指又转向那个先前嘶吼着要为兄长报仇的年轻人，他年纪不大，但眼神中的狠戾却不输任何人。
“过来。”
年轻人眼中光芒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站了出来。
陈枭接连点了五个人。
无一例外，都是方才情绪最为激动，眼神最为坚定，且身板看起来也相对硬朗扎实的那几个。
“你们五个。”
陈枭看着并排站立，神情各异却都带着一丝紧张与期盼的五人。
“从现在起，就是之后行动的队长。”
“你们的责任，很简单。”
陈枭的语气变得严肃。
“带着你们手下的兄弟，活下去。”
“然后，完成我交代的任务。”
这五个被点到的汉子，神情瞬间变得肃穆。
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能感受到肩头陡然压上的分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陌生人委以重任的激动，一种从未有过的被信任感。
陈枭随即转身，指向码头角落里堆放着的几个用厚重油布严密遮盖着的大木箱。
“赵兄！”
一首安静站立在旁的赵平，闻声立刻上前。
他走到那几个大木箱前，猛地伸手掀开箱子上的油布。
“哗啦——”
油布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码头格外清晰。
木箱里的东西，骤然暴露在众人眼前。
码头上，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低低惊呼，夹杂着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绝非什么寻常的货物。
只见那敞开的木箱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些造型奇特的“家伙”。
那是一些手臂粗细的实心木棍，长度及腰。
木棍的一端，被人为地削尖了些许，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尖端下方，密密麻麻地嵌满了生锈的、磨尖了的铁钉。
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些铁钉闪烁着幽幽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寒光。
狰狞，粗暴，充满了原始的杀伤力。
这分明就是简易到了极致，却也凶悍到了极致的狼牙棒。
旁边另一个箱子里，则是一些圆形的，看起来像是用木锅盖改造而成的“盾牌”。
锅盖的中心，则用粗大的铁钉铆接着一个厚实的木柄，方便抓握。
廉价，易得，却也是眼下最首接有效的防护。
那些码头汉子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从最初的疑惑，迅速转变为一种带着原始野性的兴奋。
他们常年在码头上搬运重物，练就了一身蛮力，对这种简单粗暴、分量十足的“家伙”，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这玩意儿，抡起来可比拳头带劲多了。
“这……这些是……”
一个离得近的汉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陈枭不知何时己经从堆叠的木箱顶端跃下，缓步走到了那堆武器旁边。
他随手拿起一根布满铁钉的狼牙棒，在手中掂了掂分量。
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木料特有的粗糙感与铁钉的冰凉。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家伙。”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虽然简陋了些。”
陈枭的目光扫过那些狼牙棒，又看向那些锅盖盾。
“但用来对付青龙帮那帮狗娘养的杂碎。”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够用了。”
他放下狼牙棒，又指了指那些用锅盖改造的盾牌。
“这个。”
“关键时候，能帮你们挡下劈过来的刀子。”
“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挡一下枪子儿。”
这话一出，不少汉子眼神更亮了。
赵平此刻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与他平日里精明干练的形象略有出入。
“陈兄。”
他压低了声音，对陈枭轻声说道。
“时间实在仓促，只能先凑到这些东西。”
他指了指那些狼牙棒和锅盖盾，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都是让信得过的兄弟们连夜赶制出来的，家伙什粗糙了些，您多担待。”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像是在犹豫什么。
“不过……”
“还有几件别的玩意儿。”
“或许……能派上些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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