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消散后的第三日，李家堂屋的香火突然无风自灭。
李凤英正在给云晓梳头，桃木梳子"咔"地断成两截。她心头猛跳，抬头看向供桌——黄二姑的白瓷像渗出细密水珠，常天龙的牌位竟长出了青苔。
"老头子！"李凤英声音发紧，"取我的八卦镜来！"
张大山瘸着腿从里屋出来，手里铜镜己经蒙上雾气。李凤英用袖子急擦两下，镜面却映出波涛汹涌的河面，隐约可见一座青黑色的水府矗立河底。
"果然......"李凤英指甲掐进掌心。那日除去的黑蛇头顶鼓包，分明是河伯麾下即将化蛟的灵蛇。如今香火示警，必是河伯来讨债了。
堂屋地面突然漫起一层水，水中浮现密密麻麻的漩涡。铁柱正巧进门，见状"啊呀"一声，被柳三爷瞬间附体："老泥鳅派虾兵蟹将来示威了！"
漩涡中伸出数只惨白手臂，抓着湿漉漉的请帖拍在地上。血墨写就的字迹在水渍中狰狞浮动："明日亥时，水府一叙。"
"娘！不能去！"秀兰抱着云晓冲进来，孩子腕上的月牙印正泛着幽蓝光芒。狗剩跟在后头，脖颈后的斑记也隐隐发烫。
李凤英盯着请帖冷笑："这是下马威。"她突然将八卦镜扣在请帖上，咬破食指画了道血符，"告诉河伯，我李凤英明日携仙家登门！"
血符入水，"嗤"地蒸腾起黑烟。水中手臂触电般缩回，漩涡眨眼干涸。
当夜子时，李家堂口灯火通明。黄二姑蹲在供桌显形，雪白的尾巴焦躁地拍打案台："那水府是河伯老巢，进去容易出来难！"
常天龙的虚影在梁上盘旋："不如我现原形去闹他一场！"
"不可。"李凤英正用朱砂在黄布上画避水符，"河伯既然按规矩下帖，我们便按规矩赴约。"她瞥了眼睡熟的云晓，"何况......我总觉得这事与俩孩子有关。"
次日黄昏，李凤英取出珍藏的犀角香。点燃时青烟笔首下沉，竟在地面聚成一道透明阶梯。她左手牵着云晓，右手拉着狗剩，身后跟着被柳三爷附体的铁柱。黄二姑蹲在她肩头，常天龙则化作青镯缠在她腕上。
"走水府！"
一步踏下，天地倒转。再睁眼时己站在水晶宫般的河伯水府前，湍急的水流在头顶形成穹顶，无数惨白的灯笼漂浮在水中，照亮了门前两排手持钢叉的夜叉。
领头的夜叉青面獠牙，钢叉往地上一顿："凡人带兵器入府，好大的胆子！"
柳三爷操控铁柱的身体怪笑："爷爷我浑身是兵器，你要验哪件？"说着突然吐出三尺长的红信，吓得夜叉倒退三步。
"让他们进来。"河伯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带着嗡嗡回响。
正殿里，河伯高坐在贝壳雕成的宝座上。今日他换了赤红官袍，乌纱帽两侧垂下的金链缀满珍珠，可青白的脸上仍挂着阴冷的笑。殿角蜷缩着那日被救走的小男孩，正被几条小蛇缠着手脚。
"李凤英，你杀我座下灵蛇，该当何罪？"河伯一开口，殿内水流骤然湍急。
李凤英将云晓护在身后，桃木剑插在地缝："那长虫害人在先！"
"它不过借个童身修炼！"河伯突然暴怒，官帽上的珍珠簌簌掉落，"你可知它再修三年就能化蛟？如今魂飞魄散，坏我水府气运！"
殿内光线骤暗，无数水蛇从梁上游下。云晓突然"呀"地叫出声，小手往殿顶一指——那里悬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内黑水中沉浮着数十个孩童模样的木偶。
狗剩猛地捂住后颈，斑记烫得吓人："奶奶...那里有东西叫我..."
李凤英心头巨震。那些木偶分明是河伯收集的"河童替身"，每个都对应着一个活生生的孩子。难怪他执着于狗剩，这孩子本就是河伯选中的"蛟童"！
"原来如此。"李凤英冷笑，"你养蛇化蛟是假，炼童补命是真！"她剑指青铜鼎，"今日我便请雷部正神，劈了你这邪鼎！"
河伯拍案而起，官袍下涌出黑潮："你敢！"
千钧一发之际，云晓腕上的月牙印突然大亮。一道银光自她掌心射出，正打在青铜鼎上。鼎身"嗡"地剧震，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
"月华之力？！"河伯面色大变，"你到底是......"
话未说完，狗剩突然挣脱李凤英的手，冲向青铜鼎。他脖颈后的斑记化作赤红，小手按在鼎身上："放开他们！"
"轰——！"
鼎内黑水沸腾，数十道白光窜出，化作孩童虚影西散奔逃。河伯惨叫一声，官帽炸裂，露出满头的蛇形肉瘤。
常天龙趁机现出十丈原身，巨尾扫塌半边水府。黄二姑化作白影窜上河伯肩头，一口咬住他耳后的肉瘤。
"且慢！"河伯突然求饶，"我愿以水府秘宝换条生路！"
李凤英剑尖抵住他咽喉："先解了这些孩子的契约！"
当夜子时，李家院里的水井突然咕咚冒泡。浮上来的除了一枚蛟珠，还有块刻着云晓和狗剩名字的玉牌——只是上面的血契己被抹去。
供桌上，黄二姑像的裂缝不知何时愈合了。常天龙牌位上的青苔褪去，反倒多了道金纹。
只有李凤英知道，那青铜鼎里逃走的童魂中，有一道特别明亮的白光，悄悄钻进了云晓的银铃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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