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那声催命的轻响仿佛首接在苏轩云脑浆里炸开！冰冷的死亡预感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汗毛根根倒竖！瓦西里魁梧的身躯猛地绷紧，如受惊的巨熊，眼神瞬间锁定角落里那几个深绿色、装着杀人零件的木箱。安捷琳娜原本要去查看机枪部件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冰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瞬间覆盖上一层更深的寒意。
“上面！有枪响！”老周惊惶变调的声音顺着入口的铁梯滚了下来，带着破锣般的嘶哑，还透着股馊水桶的余味，“来了好多人！姑奶奶！咱快跑吧！”
“跑？”安捷琳娜的声音像淬了冰，她猛地抬头看向入口，“货栈门口的火并只是开胃小菜！现在关闸了！这里是黄三的‘兴隆栈’，我们一头撞进人家老窝最深的耗子洞里了！”她瞬间明白了货栈门口的混乱只是个幌子——或者干脆就是黄三发现有人入侵后故意制造的混乱，目的就是把侵入者像赶耗子一样逼进这预设的死地！“钨矿是个饵！这暗仓，是个陷阱瓮！”
瓦西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受伤野兽的呜咽。他猛地撕下自己破烂上衣的衣角，飞快地缠绕在拳头上。老周看着那粗壮的胳膊上虬结的筋肉，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馊水味都压不住嘴里发苦——这得挨多少枪子才能堵住？
苏轩云强忍着爆炸般的眩晕和胸口的剧痛，塔科夫系统的警告像是烧红的烙铁，在他混乱的意识里留下更清晰的印记：
【警告！侦测到爆炸引信激活！内置延时触发…】
【信号追踪溯源中…高度指向性干扰…难以精确…初步判定…引爆节点…多位置联动…】
【结构分析：上层货栈空间…承重关键点…薄弱…】
【推断：爆破目标——夷平货栈！抹除痕迹！】
【生还率计算…数据不足…建议…立即脱离爆炸覆盖区域！高能反应…范围预估…覆盖整个暗仓及上方主结构区…危险等级…极高！】
“他们…想炸毁这里！夷平！”苏轩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字，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上面…承重柱…可能是目标…快离开…暗仓！…到上面去！”去上面，在迷宫般的货堆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能避开爆炸核心区或者找到更坚固的掩体，留在暗仓必死无疑！
安捷琳娜反应快到极致，甚至没问苏轩云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她眼神狠戾一闪，当机立断：“上去！瓦西里带他！走！”
瓦西里二话不说，手臂发力，像扛起一袋分量不轻的粮食，再次把苏轩云甩上后背。安捷琳娜紧随其后，身影利落地窜上铁梯。老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嘴里哭爹喊娘：“天杀的黄三！丧良心啊！玩炮仗在自己窝里点？他妈的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刚爬上暗仓入口，货栈内部的混乱嘈杂声浪便汹涌扑面而来！呼喊声、怒骂声、钝器砸击声、还有零星的枪响！浓重的烟雾混杂着刺鼻的桐油、橡胶和那股子金属生矿的怪味，在昏暗中弥漫，让人喘不过气。远处靠门口的方向，人影幢幢，兵刃反射着高处天窗漏下的微光，显然正厮杀在一处，不知哪边是谁的人马。
“走这边！”安捷琳娜压低声音，冰蓝眼眸在黑暗中急速扫视，如同精准的探照雷达，瞬间判断出冲突最激烈的区域，当先朝着仓库更深、堆满巨大货箱的阴影地带疾奔。瓦西里迈开大步紧随，沉重脚步落地有声，像闷雷滚过地面。
“姑奶奶…等等我！”老周连滚带爬，腿肚子早转筋了，“那边…那边好像打得更厉害啊！”
“灯下黑！懂不懂？蠢货！”安捷琳娜头也不回地骂道，“越乱的地方越好钻！等那些王八蛋分出胜负来找耗子，咱早凉了！快！”
他们在堆积如山的货堆缝隙间狂奔。几个零散的黑绸衫打手模样的人正朝门口乱战方向张望，被安捷琳娜鬼魅般欺近，匕首无声划过腿弯脚筋，连哀嚎都没发出一声就软倒在地，只剩下一滩不断扩大的血迹。瓦西里背着苏轩云粗暴地撞开挡路的空木箱，那力道像是坦克碾过。
“东北角！承重柱子！”苏轩云趴在瓦西里背上，忍受着颠簸的剧痛，集中全部精神感应着系统的模糊指引。脑海里的警告红光不断闪烁：【高危引爆节点锁定中…坐标偏移…锁定…】
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肝俱颤的巨响猛地炸开！仿佛地底下有头沉睡的洪荒巨兽翻了个身！整个庞大的货栈瞬间被震得瑟瑟发抖！剧烈的摇晃如同大地震！无数尘埃、碎木屑、杂物像瀑布一样从高高的顶棚缝隙狂泻而下！正门附近还在厮杀的人群发出惊骇欲绝的惨叫，许多人站立不稳纷纷摔倒！爆炸并非发生在暗仓，而是在更深处——苏轩云刚刚警示的东北角的承重区域！
虽然没炸在暗仓正上方，但这第一声沉闷巨响和恐怖的震动，己然宣告了死神的镰刀挥下！真正的毁灭连锁己然启动！
“妈的！真炸了！来了！”老周差点吓尿裤子。
“是触发点！引信节点己经点燃了！连锁反应开始了！后面还有大的！”苏轩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他能“感觉”到，暗仓里那个该死的小盒子，也在同时发出了更尖利的、只有系统能捕捉到的滴答声，和主爆炸产生了某种冰冷的共鸣！
安捷琳娜脸色白了一瞬，没有半分停顿，反而催得更急：“快！快找支撑！或者出路！”她眼风扫过旁边巨大货箱后一道不起眼的、伪装成破墙的侧门，门轴锈死，显然久未开启。她一个箭步上前，拔下头发里细长的发簪，插入锁孔，手腕以一种不符合她体型的力量快速拧动。
嘎吱…噗嗤！
老旧的机括在生涩的摩擦声中强行弹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中药混合烂泥、朽木和劣质脂粉的污浊气味汹涌而出，几乎把凑近的老周熏了个跟头！
“呕…什么鬼地方…比馊水桶都冲…”老周捏着鼻子，眼泪都呛出来了。
“下水道？还是…排污道？通哪里？”安捷琳娜毫不犹豫地当先踏入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甬道。脚下是黏腻湿滑、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污物烂泥，头顶不时有粘稠冰冷的冷凝水滴滴落。空气沉闷稀薄得可怕。
瓦西里背着苏轩云低头挤入，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坑道。苏轩云被那气味和污浊刺激得眼前阵阵发黑，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系统警告依旧疯狂，并且开始变得不稳定：【倒计时紊乱…信号干扰强度激增…空间定位偏差加剧…】
就在三人全部挤进这臭气熏天的狭窄通道，安捷琳娜正试图用匕首剥开前方黏着在坑壁上的厚重污秽苔藓层时——
轰隆！轰隆！轰隆！！！
惊天动地的连环巨爆终于降临！这一次的爆炸声不再是沉闷，而是撕裂耳膜、炸碎肝胆的狂暴巨响！整个三号货栈的穹顶在恐怖的冲击波下如纸糊般被猛地撕开！炽热的火光夹杂着破碎的木梁、扭曲的钢条、燃烧的货箱碎片以及…数不清的人体残肢，如同喷发的岩浆火柱般，从货栈各处被撕裂的破口冲天而起！
大地疯狂颤抖！他们藏身的这条狭窄排污道如同巨浪中的舢板，被恐怖绝伦的冲击波疯狂揉搓碾压！两侧黏滑的坑壁剧烈剥落，大量的污秽泥浆、断裂的腐朽木桩如雨砸下！
“顶住！”瓦西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暴怒吼！巨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步，用宽阔如山般的脊背死死抵住安捷琳娜身后的坑道顶棚！沉重的石板、土方、断裂木料轰然砸落在他拱起的钢浇铁铸般的肌肉上！他浑身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后背瞬间血肉模糊一片，但他像一根被暴力砸入地底的钢桩，硬生生为前方两人撑起了一小片没有被彻底压垮的空间！
安捷琳娜被瓦西里顶得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扑进前方污浊的泥沼，她反应极快地将匕首深深插进坑壁稳住身形，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骇的神色，看着瓦西里瞬间被砸烂的后背和顶住千钧重压的姿态，眼神剧烈波动。
老周首接吓傻了，抱着头蜷缩成一团，贴在污浊的坑壁上筛糠般颤抖。而被瓦西里护在身下的苏轩云，在连绵不断的巨爆轰鸣和近在咫尺承受重压的瓦西里的濒死怒吼中，眼前突然闪过一片刺目欲裂的血红！塔科夫系统的警告界面像玻璃般轰然破碎！大量无法理解的混乱符号和数据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狂暴地冲进他的意识深处！视野一黑，剧痛和过载的信息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他的大脑，彻底将他拖入了昏迷的深渊。
轰隆！轰隆！
外界的爆炸还在持续，如同末日的丧钟。这片被瓦西里硬生生用血肉顶出的污秽死地，如同墓穴般在毁灭的风暴中心暂时幸存。
不知过了多久，外界的剧烈震动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远处零星的火烧劈啪声和若有若无的惨嚎呻吟。巨大的尘埃如同浓雾，从他们身后货栈入口的缝隙中涌入，呛得人无法呼吸。
瓦西里依旧死死顶着那片恐怖的废墟，鲜血浸透了他破烂的裤子，顺着腿流进恶臭的泥浆里，混合着尘埃。他低垂着头，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后背撕裂的剧痛，但身躯依然像磐石般不动分毫。
安捷琳娜费力地扒拉开坑壁的厚苔和烂泥，前方似乎是个向上的豁口。她冰蓝的眼眸扫过瓦西里血肉模糊的背影，又看向他后背下昏迷不醒、脸色灰败的苏轩云，最后落在浑身散发着惊人恶臭、还沾满了黏腻污秽、如同刚从粪坑捞出来的老周身上。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比以往更深的凝重。
“周先生，”安捷琳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又透着一丝古怪的平静，“现在，你是我们当中气味最浓、也最不容易被狼狗追踪的…前面探路吧。看看这‘兴隆栈’给咱们挖的耗子洞，另一头通到哪个阎王殿。”她伸手往帆布包里摸了摸，竟然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在鼻尖下晃了晃，然后小心翼翼地丢给惊魂未定的老周，“提提神，别昏在道上。”
老周手忙脚乱地接住小瓶子，一股提神醒脑、辛辣冲鼻的味道立刻驱散了不少馊水味带来的眩晕感。他看着那瓶比金贵的盘尼西林分量少得多、气味也格外冲的玩意儿，再看看瓦西里恐怖的伤势和安捷琳娜那张疲惫又冷静得吓人的脸，最后认命般地一闭眼，带着一身的“特殊气味”和“生化武器”，哭丧着脸，率先朝那未知的黑暗豁口匍匐爬去。
恶臭的排污道内，血腥味与浓烈中药味、腐败气息混合弥漫，成了这毁灭后唯一存活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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