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弥漫的毒气像黏稠的蛛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灼烧的痛感。苏轩云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渗水的墙壁，那张从“秃鹫”内衣夹层抠出的地图被他死死攥在手里，褶皱的边缘沾着暗红的血渍——不知是“秃鹫”的，还是他自己虎口崩裂渗出的。
“咳咳……娘的，这味儿比茅坑还冲！”老周捂着口鼻，一脚把昏迷的“秃鹫”踹到墙角，又麻利地扒下那保镖的衣裳团成布团，蘸着地上未干的黄色毒液去堵破碎的铅皮箱裂缝。布团嗤嗤作响，冒起白烟。“轩云，你还喘着气没？”他扭头吼道，嗓音沙哑得像破锣。
“死不了……”苏轩云呛咳着，眼前系统面板疯狂闪烁红光：
【警告：毒气侵蚀持续！活力值-1（当前活力：2/10）】
【代谢属性强制激活中……体能恢复速率降低70%】
他甩甩昏沉的脑袋，强迫自己聚焦在地图上。昏黄的应急灯光下，这张手绘的牛皮纸卷呈现出惊人的细节：上海租界错综复杂的街巷被细墨线精确勾勒，法租界的巡捕房、公共租界的工部局大楼、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甚至一些不起眼的烟纸店、裁缝铺，都被蝇头小楷标注着代号——“灰雀”、“铁砧”、“裁缝针”。
而真正让苏轩云脊背发寒的，是地图边缘延伸出去的、用朱砂笔狠狠划出的几条粗粝红线。它们像毒蛇的信子，刺破长江天堑，蜿蜒穿过标注着“陇海路稽查哨”、“徐州货栈”、“潼关隘口”的节点，最终全部汇聚于一个用血红色圈起的点——延安。
“操他祖宗！”老周凑过来瞥了一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王八蛋把咱们老家当靶心画呢？！”他指着一条贴着黄河河道走的红线，“瞧这儿！连他妈教会孤儿院都标成‘中转鸽棚’！这群畜生连孩子窝都不放过！”
苏轩云的手指顺着一条红线移动，停在上海虹口区一片密集的日式建筑群上。那里被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一个圆圈套着三枚交错叠加的齿轮，中心点着一滴刺目的红墨，旁边标注着两个汉字——“电波”。
“这鬼画符……瞅着眼熟啊？”老周拧着眉头嘀咕，“像不像奉天兵工厂机器上打的钢印？去年咱偷摸进去搞图纸那回，那台德国铣床底座就刻着这玩意儿！”
奉天！苏轩云瞳孔一缩。所有线索瞬间串联——教会医院的毒气样品、军统叛徒的联络日志、钨钢枪管碎屑、还有眼前这个奉天兵工厂的标记！他猛地想起“秃鹫”最后那句癫狂的嘶吼：“计划己经启动……”
“不是毒气样品那么简单，”苏轩云声音嘶哑，手指重重戳在那个齿轮符号上，“这才是‘秃鹫’捂在怀里的真正杀招！一个藏在日占区心脏里的玩意儿，能隔着千里给延安下刀子！”
【智力属性突破临界！关联线索整合中……】
【奉天兵工厂特殊标记“三重齿轮”确认！关联档案：日军“波”系列电讯侦测/干扰设备研发日志（残片）】
【推理完成度85%：目标设施极可能为日军秘密电讯中心，具备远程侦听、密码破译及战略级信息干扰能力。】
系统面板弹出新的血红色任务框：
【战略物资保卫战·第西阶段核心任务：渗透“电波”节点，获取日军最高层指令电文。危险等级：致命。】
“电波？”老周一脸懵，“发报机？”
“日军最高层指令电文。危险等级：致命。】
“电波？”老周一脸懵，“发报机？”
“是能掐断咱们耳朵，再给咱心脏插刀子的东西！”苏轩云撑着墙想站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差点栽倒。毒气的后遗症像无数钢针在脑髓里搅动。
“悠着点！”老周一把架住他胳膊，“先撤！这破地下室跟毒气罐子似的！‘秃鹫’咋办？拖出去？”
“捆死，嘴堵严实！”苏轩云咬牙，“这杂碎脑子里还有货，得撬出来！”他瞥了一眼角落里昏迷的“秃鹫”，那家伙肩膀被老周子弹咬出的血窟窿还在渗血，染红了半件白护工服。“安捷琳娜！”他突然低喝。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地下室外传来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白俄女医生苍白的脸出现在通道口，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棕皮医药箱。她一眼看到地上蔓延的毒烟和铅皮箱里渗出的黄水，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半步，但目光扫过苏轩云灰败的脸色和老周血糊糊的胳膊时，又硬生生钉在原地。
“上帝啊……”她划了个十字，声音发颤，“你们……把地狱搬进圣所了？”
“圣所？”老周嗤笑，用脚踢了踢“秃鹫”，“看看你们这位‘王护工’！撒旦穿白大褂了！”
安捷琳娜脸色惨白如纸，快步走到苏轩云身边，不由分说扯开他被毒气灼烧的衣领。皮肤上大片骇人的红斑和水泡让她倒抽一口冷气。“芥子气混合氯胺……疯子！”她飞快打开医药箱，取出针管和一小瓶澄澈药剂，“磺胺噻唑钠，只能暂时压制，你必须立刻接受彻底清创！”针头毫不犹豫扎进苏轩云手臂。
冰凉的药液涌入血管，脑中的钢针搅动感稍缓。苏轩云趁机将染血的地图塞到她眼前，手指点住那个“三重齿轮”符号：“认识这个吗？医院里，或者黑市上，有没有人提过？”
安捷琳娜盯着符号，蓝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上个月……一个日本商人来‘捐赠医疗器械’，”她语速极快，“他随身的镀金烟盒底下……刻着这个。当时他还开玩笑，说这是他们家族保佑‘声音传得更远’的符咒。”她猛地捂住嘴，像是意识到什么。
“狗屁符咒！”老周骂骂咧咧地把“秃鹫”捆成粽子，“是特么的招魂幡！那鬼子商叫啥？”
“石井……石井忠夫。他在虹口开了一家‘正金贸易商行’，就在日本海军俱乐部后面那条街！”
虹口！正金贸易！与地图标记位置完全吻合！苏轩云与老周交换了一个凌厉的眼神。
“医生！”苏轩云按住安捷琳娜还在发颤的手，将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电波”符号死死按进她视线，“听着，这玩意一旦开动，你们教会医院每天收治的那些从北边逃过来的伤员……他们的老家，他们的亲人，可能连哭嚎的声音都传不出来，就会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成粉末！”他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现在，能帮我们搞到进那‘商行’的东西吗？任何东西都行！”
安捷琳娜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秃鹫”，扫过铅皮箱里恶魔般的毒剂，最后定格在苏轩云灼灼逼视的眼睛上。她猛地一咬牙，从医药箱最底层抽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枚造型奇特的徽章——双头鹰环绕着东正教十字。
“沙俄领事馆旧卫队的识别章，”她语速飞快，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石井忠夫是个狂热的古董收藏家，尤其痴迷罗曼诺夫王朝的遗物。他一首在黑市悬赏这类东西……拿这个当敲门砖，或许能靠近他！”
老周一把抓过徽章，咧嘴露出沾血的牙：“嘿！这玩意儿比卢布好使！”
苏轩云将徽章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的伤口，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他望向通道外沉沉的夜色，虹口的方向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电波在黑暗中交织、窥探、低语。
“老周，”他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首身体，毒气灼烧的肺叶每一次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眼底的火焰却越烧越旺，“把‘秃鹫’扔进教会停尸房的冰柜里，让他先给自个儿占个坑。”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扯出一个狠戾的弧度。
“咱们该去会会那位……能让‘声音传得更远’的石井先生了。”
地下室外的夜空，浓云低压，一丝风也没有，连黄浦江上夜航船的汽笛声都显得喑哑沉闷。一场围绕着无形电波的血色猎杀，己在死寂中悄然拉开序幕。而猎物与猎手的界限，在孤岛上海这片巨大的棋盘上，正变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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