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北平，前门外，大栅栏。
洋车夫干瘦的脊背在破旧的褂子下拱起，像一张拉满的弓。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闷响，每一次颠簸，都仿佛要将人的五脏六腑给摇散架。
苏轩云坐在车上，化名“周信”，一身半旧的府绸长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盘着两颗核桃，活脱脱一个从南方来北平躲清闲的富家翁。
然而，他那镜片后的眼神，却比这深秋的北风还要冷冽。
这里是北平，沦陷区的腹地。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上海滩那种纸醉金迷的靡靡之气，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压抑和沉寂。
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三三两两地巡逻，腰间的三十年式刺刀晃着寒光；
街边的小贩垂着头，不敢高声叫卖；
行人的脸上，大多是一种麻木的、习以为常的畏缩。
“周先生，您瞧，”车夫为了多赚几个赏钱，刻意放慢了速度，讨好地侧过头，朝着一处张灯结彩的铺面努了努嘴，“那就是‘东方染料行’，城东最大的买卖。听说他们东家跟东洋人的关系，铁着呢！”
苏轩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东方染料行”门脸阔气，伙计们进进出出，搬运着一桶桶贴着各色标签的染料，看上去就是一派生意兴隆的景象。
寻常人眼里，这不过是家会钻营的商号。
但在苏轩云的视野里，那块金字招牌上，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血光。
“停车。”
他付了车钱，走进斜对面一家不起眼的茶馆。
茶馆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穿着件油光锃亮的对襟褂子，正拿个长嘴铜壶给客人续水。
见到苏轩云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懒洋洋地喊了一嗓子：“客官里边儿请，喝点儿什么？”
苏轩云走到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低声道：“一壶高末，两碟烂蚕豆。”
茶馆老板续水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将铜壶往柜台上一放，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亲自抹了抹桌子，压低了声音，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周同志？可算把您给盼来了。我是老刘。”
“路上有点耽搁。”苏轩云面不改色，目光始终锁定着对面的染料行，“情况怎么样？”
“跟您信里说的一样，那就是个蝎子窝。”老刘一边沏茶，一边状似闲聊，“明面上是染料买卖，可您见过哪家染料行用的是关东军的卡车运货？那帮伙计，走路都带着风，手上那茧子，可不是搬染料桶磨出来的，倒像是常年握枪杆子的。”
老刘叹了口气，把茶壶放下：“这北平城，现在就是个温水煮青蛙的锅，看着还冒着热气儿，其实里头的肉都快烂了。伪政府那帮孙子，比东洋人还狠，天天帮着抓‘抗日分子’。这染料行，八成就是他们的一个黑据点。”
苏轩云的指尖在茶杯上轻轻，感受着陶瓷的冰凉。
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那个特务诡异的死法，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脑子里。
那种未知的技术，那种能精准灭口的手段，源头很可能就在对面那栋建筑的深处。
“我要进去看看。”苏轩云说。
“那可不成！”老刘的脸色一变，“那地方守备森严，后院养着狼狗，墙上还拉着电网。前两天有个不开眼的贼想翻墙进去，第二天早上，尸体就挂在墙头上了，电得跟块焦炭似的。您可不能冒险！”
“我有我的办法。”苏-轩云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知道，常规的潜入手段对付这种地方等于送死。
但他不是常规的潜入者。
当晚，子时。
月黑风高，连更夫的梆子声都透着一股萧瑟。
苏轩云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如同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东方染料行”的后墙。
他没有选择翻墙。
电网的威胁是真实存在的。
他绕着高墙走了一圈，大脑中的系统面板早己激活。
【感知属性启动…环境结构扫描…】
淡蓝色的光晕在他的视野中浮现，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张精密的建筑图纸。
墙体的材质、厚度、内部的钢筋结构，甚至连空气中微弱的气流都被数据化。
他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
这里是视觉死角，也是狼狗巡逻路线的交汇间隙。
【系统提示：检测到墙体下方存在异常空腔结构，与主建筑通风系统不符。】
苏轩云蹲下身，手指轻轻敲击地面。
声音沉闷，但他的感知却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回响差异。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工兵铲，没有丝毫犹豫，开始挖掘。
泥土被无声地翻开，很快，一块伪装成地砖的铁板露了出来。
没有锁，但边缘有极其精密的卡榫。
苏轩云的脑海中，系统的分析图己经将卡榫的结构解构得一清二楚。
他用一把缴获的日式刺刀， deftly （熟练地）插入缝隙，轻轻一撬一转。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铁板松动了。
一股阴冷、混杂着化学试剂和泥土腥气的风从地道口涌出。
【系统提示：检测到空气中含有未知挥发性有机化合物，分子结构与‘觉醒剂’部分同源，但更为复杂…】
找到了！
苏轩云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股气味，就是那个被远程激活的毒囊上，稳定剂的气味！
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将一块小镜子探了进去。
地道里一片漆黑。
他从系统的藏身处取出美商那里购买的夜视望远镜，戴上后，眼前的黑暗顿时被一片诡异的绿色所取代。
这是一条狭窄的、用水泥浇筑的通道，向下倾斜，通往未知的深处。
墙壁上布满了管道和线路，每隔十米就有一盏防爆灯，但此刻都熄灭着。
就在他准备进入时，一个细微的细节让他的动作停住了。
【感知属性强化…细节分析中…】
他看到，入口下方的地面上，有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比灰尘更细腻的粉末。
而且，在通道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极其隐蔽的、针孔大小的喷口。
陷阱！
而且是联动式的。
一旦有人踏入，压力感应会触发警报，同时这些喷口会瞬间喷出高浓度的麻醉或毒性气体。
苏轩e轩云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这地方的设计者，心思缜密到了变态的程度。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的系统面板。
【力量：0，耐力：0…】
正面硬闯是不可能的。
他缓缓退后，将铁板恢复原状，用泥土和落叶重新伪装好。
他抬起头，看向那栋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建筑。
地道走不通，那就只能从地上想办法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染料行二楼一扇没有拉紧窗帘的窗户上。
那里似乎是一个办公室，隐约有灯光透出，还有人影在晃动。
苏轩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既然你们把地下的路堵死了，那我就只好……走你们的门了。
他要为下一章的行动，寻找一个“邀请函”。
而那个窗口，就是他今晚的目标。
他要看看，这个蝎子窝里，究竟藏着些什么样的大鱼。
这不仅仅是为了查明毒囊的真相，更是为了挖出“秃鹫”网络在华北的这个新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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