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尖叫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周远从椅子上弹起来，膝盖撞到桌角也浑然不觉。他冲进里屋，看到林夏坐在床上，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眼睛里满是惊恐。阿木也闻声赶来，手里还拿着半块干粮。
"怎么了？"周远坐到床边，试图拉开林夏的手。
林夏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她慢慢松开手，露出沾满血迹的掌心——那里躺着一颗沾血的牙齿，白得刺眼。
"我...我做梦了..."林夏的声音因为缺了颗门牙而有些漏风，"梦见一个男人从悬崖上摔下去...他在坠落时还在笑..."
阿木倒吸一口冷气："岩沙...你梦到的是岩沙的死。"
周远小心地接过那颗牙齿，仔细观察牙根处——那里缠绕着几丝几乎不可见的白色纤维，像是某种植物的根须。
"花毒己经开始起作用了。"阿木的声音低沉，"先是做梦，然后牙齿脱落...最后..."
"最后我会变成那些开花的尸体？"林夏突然笑了，露出那个显眼的缺口，"真他妈是个好故事，可惜我可能没命发表它了。"
周远注意到林夏的眼睛里有种异样的光彩，像是发烧时的亢奋。她的手指不停地敲击床沿，节奏越来越快。
"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骨花葬的事。"周远转向阿木，"你昨天说采花是为了知道真相？什么真相？"
阿木犹豫了一下，走到窗边确认外面没人，才压低声音说："二十年前，寨子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烧死了七个人。官方说是意外，但我奶奶临死前告诉我，那是场祭祀...一场失败的骨花葬仪式。"
林夏的敲击声戛然而止："祭祀？用人做祭祀？"
"为了镇压更可怕的东西。"阿木的拇指无意识地着胸前的十字架，"寨子后山有个深不见底的洞窟，我们叫它'饿鬼洞'。传说洞里住着吃人的东西，每隔几十年就要用骨花葬献祭活人，否则..."
"否则整个寨子都会遭殃。"周远接上他的话，"所以骨花葬最初是一种镇压邪祟的手段？"
阿木点点头："但二十年前那次仪式出了错。被选中的七个人中有一个逃跑了，导致仪式失败。从那以后，骨花就开始...失控。"
林夏突然抓住周远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又能感觉到它了...那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她的眼球不正常地颤动着，"它在等我睡着...等我做梦..."
周远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阿木，带我们去见你奶奶，既然她知道真相..."
"我奶奶去年就去世了。"阿木苦笑，"但我采的花里有她的记忆。只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布包，"每次采花都冒着被那些东西追上的风险。"
窗外传来脚步声，三人立刻噤声。脚步声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渐渐远去。
"是岩康的人。"阿木紧张地说，"他肯定知道我们昨晚去古葬区了。"
周远走到窗边，看着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寨子："我们需要更多信息。阿木，寨子里有没有关于骨花起源的记录？"
"所有记录都在祖庙里，但那里是禁地，只有寨老能进。"阿木突然想起什么，"不过...我认识一个老人，他曾经是寨老的助手，也许知道些什么。"
林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还等什么？走吧。"她抹去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个残缺的笑容，"趁我还有牙齿能说话。"
老人名叫岩布，住在寨子最边缘的一栋摇摇欲坠的吊脚楼里。当三人找到他时，他正坐在门廊上抽着一根自制烟卷，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阿木时微微亮了一下。
"小阿木..."老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你终于来问那件事了。"
阿木恭敬地行了个礼："岩布爷爷，这些是我的朋友。我们想知道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和骨花葬的事。"
岩布的目光扫过周远，在林夏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己经染上花了！你们怎么敢带她来我这！"
林夏下意识地捂住嘴，但老人己经蹒跚着站起来，凑近她的脸仔细观察。
"牙龈己经开始长芽了..."岩布喃喃道，"三天...最多三天..."
周远的心沉了下去："三天后会怎样？"
岩布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进了屋，示意他们跟上。屋内昏暗潮湿，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晒干的草药和动物骨头。老人从一个木箱里取出一卷发黄的兽皮，小心翼翼地展开。
兽皮上画着一幅诡异的图画：一株巨大的苍白植物生长在洞穴中，根系缠绕着七具骷髅。植物顶端盛开着一朵花，花蕊处画着一排牙齿。
"最初的骨花..."岩布干枯的手指轻抚图画，"长在饿鬼洞最深处。一百年前，第一任寨老发现了它，发现它能吸收死者的怨气..."
周远仔细研究图画："所以骨花葬最初是一种净化仪式？"
"是镇压。"岩布纠正道，"饿鬼洞里有东西...活的东西。骨花是唯一能控制它的。"老人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张嘴！"
林夏犹豫了一下，张开嘴。周远看到她的牙龈上确实有几个小小的白色突起，形状像极了微缩的花苞。
岩布倒吸一口气："太快了...花毒在她体内生长得太快了。"他转向周远，"你们必须离开寨子，越远越好。"
"离开就能治好她吗？"周远问。
岩布摇摇头："但能延缓。花在寨子里长得最快，尤其是靠近古葬区和祖庙的地方。"
阿木突然问道："岩布爷爷，二十年前逃跑的那个人是谁？"
老人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也许找到他，就能知道如何破解诅咒。"阿木坚持道。
岩布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是岩康的女儿...岩香。"
周远和林夏惊讶地对视一眼。现任寨老的女儿竟然是导致仪式失败的原因？
"她为什么逃跑？"林夏问，声音因为缺牙而含糊不清。
"因为她怀了孩子。"岩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孕妇的血会污染骨花...导致诅咒反噬。"
阿木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那个孩子...后来怎样了？"
"没人知道。岩香逃出寨子后就再没回来。"岩布突然抓住阿木的手臂，"你为什么这么关心？"
阿木没有回答，但周远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胸前的十字架。
就在这时，林夏突然弯下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周远扶住她，看到她牙龈上的"花苞"似乎长大了一些，渗出几丝血珠。
"我们得走了。"周远果断地说，"谢谢您的帮助。"
岩布送他们到门口，最后对林夏说："姑娘，如果你开始想吃生肉...一定要忍住。那是花在渴求养分。"
回程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林夏的状况明显恶化，走路时摇摇晃晃，时不时用手捂住嘴。周远注意到她频繁地吞咽，像是在压抑某种冲动。
"阿木，"周远压低声音，"岩香的孩子...是不是..."
阿木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不知道。我从小在县城孤儿院长大，只记得奶奶临死前告诉我，我的母亲叫岩香，来自雾岭寨。"
这个信息像块石头一样砸在周远心上。如果阿木真是寨老的外孙，那么他回到寨子的目的就远不止当向导那么简单。
回到住处，林夏立刻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周远为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发现她的体温高得吓人。
"周远..."林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如果我变成那些东西...答应我，杀了我。"
周远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阿木警惕地打开门，门外地上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是几碗还冒着热气的肉粥和一小包盐。
"是警告。"阿木检查了食物后说，"盐是用来防骨花的。他们知道林夏被感染了。"
周远端起一碗粥递给林夏："吃点东西吧。"
林夏勉强坐起来，接过碗。就在她喝下第一口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又一颗牙齿掉进了粥里，在碗底发出清脆的"叮"声。
三人盯着粥里那颗沾血的牙齿，谁都没有说话。
夜深人静时，周远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发现林夏的床空着，而厨房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林夏背对着他站在厨房中央，手里抓着生鸡肉，正狼吞虎咽地撕咬着。鲜血从她嘴角流下，滴在胸前衣襟上。最可怕的是，当她转过头时，周远看到她牙龈上的"花苞"己经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细小的、牙齿般的突起。
"我控制不住..."林夏的声音混合着咀嚼声，"它们...需要养分..."
周远强忍恐惧走上前，轻轻抱住她："没关系...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林夏在他怀里颤抖着，满嘴是血："周远...我刚才做梦了...梦到饿鬼洞...洞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她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它在叫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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