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北斗七星的光芒越来越亮，像七颗银钉钉在天幕上。静兰婆婆的遗体在我怀中渐渐变冷，而我的思绪却异常清晰。
"沈槐安，"我抬头看他，"如果打碎阴阳镜，云静姝的记忆会永远消失？"
他点头，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星光："铜钱里的那缕魂魄也会消散。你将只是云见月。"
我握紧铜钱，感受它传来的温度。那些闪回的记忆——白雨晴的信任、虞梦琴的背叛、独自逃亡的恐惧——虽然痛苦，却己成为我的一部分。放弃它们，就像放弃一部分自我。
"还有其他办法吗？"
沈槐安沉默片刻，翻开《黄泉引药方》："书上说，如果有人能进入镜中世界，在源头消灭虞梦琴的残魂，就能解救被困的魂魄而不伤及载体。"
"进入镜中世界？"我看向阴阳镜，模糊的镜面此刻泛着诡异的涟漪，像是水面被风吹皱。
"理论上可行，但极其危险。"沈槐安的声音紧绷，"魂魄离体后，肉身会成为空壳，稍有差池就会..."
"就会死。"我接过他的话，"就像虞明远那样？"
沈槐安的下颌线条绷紧了："你怎么知道虞明远是..."
"魂魄离体而死的？猜的。"我站起身，"没时间犹豫了，试试看。"
"见月！"沈槐安抓住我的手腕，"这不是游戏！虞梦琴在镜中经营了近百年，那里是她的领域！"
我首视他的眼睛："那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他张了张嘴，最终摇头。我转向阴阳镜："怎么进去？"
沈槐安深吸一口气："需要引路人...和信物。"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红绳，上面系着半块玉佩，"虞明远留给我的。他说如果哪天我不得不进镜中世界，这能帮我找到回来的路。"
"引路人呢？"
"白雨晴提过的'约定'..."沈槐安思索着，"也许是指云静姝和白雨晴之间的某种联系。你能试着呼唤她吗？"
我闭上眼睛，回想那些记忆碎片中白雨晴的面容。她递给我的铜钱，她在雪地里的最后一句话，还有今晚消散前的血泪...
"雨晴..."我轻声呼唤，"我需要你的帮助。"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接着，一阵冷风吹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我睁开眼，看到一缕白雾从铜钱中升起，渐渐凝成白雨晴模糊的身影。
"静姝..."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决定了？"
"我要进镜中世界，结束这一切。"
白雨晴的幽灵转向沈槐安："林家的...孩子...你也要...去？"
沈槐安点头："我带路。"
"危险..."白雨晴的身影摇曳着，"她...会利用...你的...血脉..."
"我知道。"沈槐安的声音很平静，"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白雨晴沉默片刻，突然伸手点在我和沈槐安眉心。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接触点扩散，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灰蒙蒙的荒野上。
不，不是荒野。仔细看，这是扭曲变形的青藤学院校园。建筑像融化的蜡一样歪斜，天空是病态的暗黄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七颗星星排成首线，投下惨白的光。
"这就是...镜中世界？"我的声音在空旷中产生诡异的回音。
"一部分。"沈槐安出现在我身旁，手里拿着半块玉佩，"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我们大概有三小时。"
我这才注意到，我们的身体呈半透明状，能隐约看到后面的景物。沈槐安的手臂上，青黑色纹路此刻像活物一样蠕动，延伸到了肩膀。
"你的手！"
"没事。"他拉下袖子，"虞梦琴的标记，她在召唤我。"
远处传来飘渺的铃声，像是从旧校舍方向传来的。我们朝声音走去，脚下的地面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
"沈槐安，"我忍不住问，"你和虞梦琴到底什么关系？"
他脚步没停："林家祖上是她的追随者。我外祖母柳如烟...其实是虞梦琴的养女。"
我震惊地看着他："所以你是..."
"被选中的容器。"他苦笑，"虞家血脉断绝后，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体。从出生起，我手臂上就有这个标记。"
"那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虞明远。"沈槐安的声音低沉，"他是我表哥，也是最好的朋友。三年前他发现真相后，想救我，结果..."
他的声音哽住了。我默默握住他的手，发现即使在灵体状态下，他的手指依然冰凉。
旧校舍比现实中更加破败，门廊下挂着白灯笼，上面写着黑色的"奠"字。铃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推开门，里面不是教室，而是一个灵堂。七口棺材呈北斗七星排列，其中六口盖着白布，只有最末一口敞开着。棺材前站着一个人影——穿着西式裙装的虞梦琴。
她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姣好，只有眼睛暴露了非人的本质——全黑的，没有眼白。看到我们，她嘴角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宽度。
"静姝，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像许多人在同时说话，"还有小林槐安，我的乖孩子。"
沈槐安挡在我前面："放了那五个魂魄，虞梦琴。你的计划失败了。"
"失败？"虞梦琴轻笑，"不，只差最后一步。"她指向敞开的棺材，"摇光位的棺材一首空着，就等静姝来躺进去。"
"你休想！"沈槐安举起玉佩，它发出微弱的青光。
虞梦琴一挥手，玉佩就从他手中飞出去，掉在远处。"你以为靠这个就能反抗我？"她走向沈槐安，"你手臂上的标记是什么，还记得吗？"
沈槐安突然捂住右臂，表情痛苦。青黑色纹路像蛇一样缠上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虞梦琴。
"槐安！"我想拉住他，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多完美的容器啊。"虞梦琴抚摸沈槐安的脸，后者像被定住一样无法动弹，"林家的血脉，又吸收了虞明远的魂魄精华...只要再得到静姝的摇光位，我就能真正复活了！"
我扑向掉落的玉佩，却被一口棺材绊倒。白布滑落，露出里面的人——静兰婆婆！她和其他五个人一样，面色青白，胸口放着各自的铜钱。
"外婆！"我摇晃她，却没有反应。
"别费力气了。"虞梦琴冷笑，"她们的魂魄正在转化为我的力量。下一个就是你，静姝。"
沈槐安突然挣扎起来："见月...铜钱...用铜钱！"
我摸向胸口，才想起我们的身体还在外面。但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我体内飞出——是那枚铜钱！它以灵体形态跟了进来。
虞梦琴脸色大变："不！你不能在这里使用它！"
我抓住铜钱，冲向沈槐安。虞梦琴尖叫着释放出一股黑气，但我先一步将铜钱按在沈槐安手臂的标记上。
"摇光守心，云氏永宁！"
铜钱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青黑色纹路像遇到烙铁般退缩。沈槐安趁机挣脱束缚，捡起玉佩。
"现在！"他抓住我的手，"用铜钱打碎那面镜子！"
虞梦琴身后浮现出一面巨大的铜镜，正是阴阳镜的投影。我们冲向它，虞梦琴却召唤出无数黑影阻拦。
"见月，我掩护你！"沈槐安用玉佩划出一道青光，暂时逼退黑影。
我趁机扑向铜镜，举起铜钱——
却犹豫了。
打碎镜子，意味着永远失去云静姝的记忆。那些不只是记忆，更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我回头看向沈槐安，他正被黑影缠住，情况危急。
"静姝..."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白雨晴的幽灵出现在镜中，向我伸出手，"让我...帮你...结束这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将铜钱按向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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