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插蛏
程小芸一声爆喝，居然把对方下了一激灵！
“我……”
开口的是个女人的声音，怯生生的。就算是个女鬼，也是个怕人的女鬼。程小芸这样想着，就听蜷缩在那里的女人忽然开口叫了自己的名字。
“是小芸吗？”
程小芸正诧异呢，那女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我……”
“春梅？”
程小芸更诧异了！
“你这么晚怎么出现在我房外？”
“这是你住的地方啊，对不起！我以为这个茅草屋一直废弃不用，就躲到这儿……”
春梅又是道歉又是解释，声音还颤抖着带着嘶哑。程小芸联想到之前自己听见的哭声，立刻明白过来。
“是你天天跑到这儿来哭吗？”
程小芸忽然想起昨天去崔婶儿那，听见她被打得求饶的事儿，瞬间恍然大悟！
“是你婆家的人欺负你对不对？”
没想到程小芸一语道破天机，春梅竟显得无所适从。半晌，才低泣着点点头。
“我婆婆和我男人打我也就算了，就当我是命苦。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他们迁怒于我，连饭都不给她吃。都怪我，为什么就生了个女孩儿！要是个男孩儿，就不会这样了……”
春梅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程小芸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春梅，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春梅忽然抬头，用一双哭肿的眼睛看着程小芸。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不是她的问题。
“生男生女本来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啊。反倒是他们，不应该重男轻女！更不应该打你！”
“但是春梅，想改变目前的情况，你必须自强自立起来。如果作为一个母亲，你都不能对抗婆家的施暴，命运的不公。难道你不怕，将来你女儿也会重复你的命运吗？。
春梅为之一振。
她狠狠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让我的女儿也像我一样受人欺负。可……我该怎么自强自立呢？”
“女人要想有话语权，要么有实力雄厚的娘家做靠山，要么就是自己有赚钱的本事！”程小芸分析给她听。这道理，话糙理不糙。归根结底，就是谁有钱，谁说的算！
“就拿我说吧。”她干脆拿自己举例子，“别人都说我是克夫的小寡妇，可那又怎么样？我不但要赚钱，还要赚大钱！等到了那一天，这些长舌妇们就会改口，会说是许志国没有福气消受，婆家没有眼光将我赶出了门！”
春梅的目光中透着羡慕和崇拜，却不由发问，“那你准备怎么赚钱啊？”
在她的概念中，女人应该嫁夫从夫。自己能做什么，她对此一无所知。
程小芸呢，也并不介意和她分享自己的规划，“我现在在县城里有个小吃摊，这只是第一步。将来赚到足够的钱，我要开家大饭店，开到首都去，开到全国去！”
春梅一个农村姑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宏大的计划！她虽然接触程小芸不久，却冲着她这份明艳自信的冲劲，莫名地相信她。
可再反观自己……
春梅惭愧地低下了头，“可我没你那么厉害，除了打渔种地，其余的什么都不会……”
“你会打渔？”程小芸闻言眼睛一亮，“这就是你的本事啊！”
“我现在正好缺人手，你要不要考虑来帮我？”这样既帮助了春梅，又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程小芸觉得这简直就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可春梅却犹豫了。
“好是好……”她感激地看了看程小芸，“可我得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
程小芸微一蹙眉。她觉得春梅婆家能同意的可能性很小。可转念一想，又出言安慰她道，“没关系，如果他们不同意，你就来找我。我有办法让他们答应！”
春梅面上一喜，拉着她连声道谢。
“回去吧，以后别一个人跑出来哭了。不管什么难题，一定都有解决它的办法！”
春梅点点头，觉得自己冰冷麻木的心，第一次涌上了热血。
难道她的生活，真的还能有希望？
目送着春梅离开，程小芸又回到床上准备接着睡个回笼觉。
她刚刚的话，既是鼓励春梅，也是在鼓励自己。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人骗婚，处在困境之中呢？
第二天，程小芸又劲头十足的来到了镇上。
她先把蛏子洗净，再找一个上下一样粗的海碗，将蛏子一只一只地竖立码进去。
蛏子有触角的一端要向下，这样才能吸到碗底的汤汁。
她将蛏子一个挨一个插的紧紧的，满满一大碗，就是倒立过来，碗里的蛏子都不会掉落下来。
只有这样，一会儿做熟了才不会东倒西歪。
程小芸又切了些细姜丝和小葱段，见缝插针地插进蛏子中间。又捏了些细盐撒在上面，最后点一小勺黄酒。
她码完这一碗，又开始码下一碗。趁着现在人不多，提前把准备工作做好。
宽口的海碗中，满满的蛏子被整齐地插在里面，简直是能治好强迫症的程度！
“呦！这是什么菜啊？这么新奇！”
程小芸闻声抬起头，正对上江辉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问菜就问菜，盯着我干嘛？”
程小芸也没留情面，直接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江辉也不恼，痞笑着继续纠缠道，“这不是对女同志表示尊重嘛！小样，还不乐意了！”
程小芸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种尊重，不要也罢。
“你要吃饭就找地方坐，别耽误我做买卖。”
她对江辉印象不好，莫名觉得他碍眼。
“好好好！小脾气还是没变，和人一样辣！”
江辉随手拉了把凳子坐下，瞪了同桌的食客一眼。那食客连忙端着碗去了别桌。
“给我也来一碗他那种的！”江辉见那人吃的津津有味，也来了兴趣。
程小芸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转身将一碗码好的蛏子放进了一直滚着水的蒸锅里。
只需要大火蒸七八分钟，蛏子就好了。不然蒸太久就该老了。
程小芸揭开锅盖，垫着屉布将热气腾腾的菜端了过去。
一阵鲜香的气味，窜进了江辉的鼻子里。
“嗬！闻着就不错！”
程小芸觉得，这种还没吃就夸上了的拍马屁方式，很不走心。也没搭茬，转身又去灶上忙了。
江辉本想再和她聊上几句，问问这东西怎么吃，如今却落了空。他只好效仿着隔壁桌，用手从碗中抽出一只蛏子。
“妈的，烫死……”
他刚要飙脏话，就见程小芸看了过来，眼中略带不满。他连忙将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这次江辉学聪明了，拿着筷子夹起一只晾了好半天，这才用手将贝壳剥开。揪出又白又肥的蛏肉放入口中。
真鲜甜啊！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是那小妞做出来的菜？
没想到啊！还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怪不得老大要保着她。看来还真是冲着她这份手艺！
江辉一连剥了好几只，越吃越上瘾。他打量着灶台前忙碌着的人，真是越看越喜欢。
那小身段！
那小模样！
那吹弹可破的小皮肤，简直和他剥下来的蛏子肉一样细嫩！
江辉直勾勾地看着程小芸愣神，忽然有人打了他后脑勺一下，力道之大，让他直骂脏话。
“谁他妈不长眼——”
他转身看到身后的人时，立刻闭了嘴，连忙站起身换了一副笑脸。
“磊哥，您怎么也来了？”
赵磊冷冷瞥了他一眼，在他对面缓缓坐了下来，正好挡住了他看向程小芸的视线。
“吃饭就吃饭，眼睛乱瞟什么呢？我和你说过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我可不敢忘啊，磊哥。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想来尝尝鲜！”
赵磊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菜，转头对着灶上的程小芸喊道，“给我也来一碗。”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蛏子就端了上来。
“这菜叫什么？给我们磊哥介绍介绍！”
赵磊还没发话，江辉在一旁先狐假虎威起来。
“这菜叫‘插蛏’。”程小芸没理会江辉，而是对着赵磊介绍，“闽南地区的特色菜，不加一滴水，主打一个原汁原味。”
赵磊点点头，觉得这名字还挺形象。
面前一只只蛏子插在宽口的碗中，十分整齐。因为一个紧挨着一个，即使烹饪过，外壳也没有张开，最大程度保留着原汁原味。中间的缝隙里还点缀着黄色的姜丝，青色的葱段，煞是好看。
他夹起一只，拨开蛏壳，露出里面白胖的蛏肉。那两只小触角，像兔子耳朵一样，小巧可爱。
虽然没有放水，碗底却一层浓白的汤汁。他拿着蛏肉蘸了一下。
咬下一口，汁水在口腔中爆开。
鲜甜无比！
赵磊十分惊艳，转头向程小芸问道，“这是咱们那天抓的蛏子吗？”
江辉夹菜的手一顿。
怎么？
这俩人还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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