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老宅铁门在苏棠手下发出吱呀轻响。
她指尖沾了铁锈味,抬头望那褪色的"苏宅"匾额,十年前被父亲锁上的铜锁不知何时己生满绿苔——是苏振南让人开的?
"小心台阶。"裴砚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皮鞋踩过青石板的声音在空荡院落里格外清晰。
风卷着桂叶掠过他肩头,落在苏棠脚边,叶尖还凝着夜露,凉丝丝的。
她摸出手机照亮玄关,墙皮剥落处露出半幅旧墙纸,是当年她缠着母亲贴的维尼熊图案。"这里。"她停在二楼卧室门前,指腹抚过门框上一道浅痕,"十岁那年,妈妈从楼梯摔下来,我蹲在这儿等医生,指甲抠出来的。"
裴砚的呼吸拂过她后颈:"那时候你是不是怕得发抖?"
"嗯。"苏棠盯着手机冷白的光,"但爸爸说,苏家的继承人要学会把眼泪煮成糖。
所以我给妈妈端参汤时,笑得比平时更甜。"
身后的温度突然收紧,裴砚将下巴搁在她发顶:"现在不需要煮了。"他声音闷在她发间,"想哭就砸我西装,想闹就撕我文件——我办公室抽屉里备了二十盒新的。"
苏棠喉间发暖,转身时撞进他西装内袋的硬壳。
是今早她落在裴氏顶楼的心理学笔记,他居然随身带着。
"先看照片。"她吸了吸鼻子,转身推开卧室门。
霉味混着樟木香涌出来,衣柜上蒙着的白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全家福的边——是她三岁时拍的,母亲穿着浅蓝旗袍,抱着她坐在藤椅上,阳光透过葡萄架在照片上洒了星星点点。
裴砚伸手去掀白布,指尖突然顿住:"后面有凹痕。"
苏棠凑近,果然见相框背面的墙皮颜色发浅。
两人合力挪开衣柜,墙面上的砖块泛着和其他位置不同的青灰——是暗门。
"玉牌。"她从颈间摘下那枚祖传的羊脂玉,对着月光。
前晚在苏氏档案室发现的密文突然浮现在眼前:"生辰为钥,血脉为引"。
"妈妈生日是6月15日。"苏棠蹲下身,指尖沿着地砖缝隙数,"6加1加5等于12。"
裴砚半跪着陪她,掌心沁出薄汗:"确定?"
"上个月你陪林阿姨去医院复查,护士说你心率最稳的时候,就是我在你身边数数字。"苏棠轻笑,指节叩在第十二块地砖上,"我算过,这位置的承重结构能撑住。"
咔嗒——
地砖下沉半寸,墙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
暗门缓缓裂开缝隙,潮湿的风裹着铁锈味涌出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硝化甘油!"
张伯的声音从楼梯口炸响。
老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枯瘦的手攥着铜烟杆,指节发白:"当年给老爷修地库的老陈头说过,暗礁会的人爱用这玩意儿——甜中带苦,跟烂了芯的蜜枣似的。"
裴砚的手机己经贴在耳边:"陈工,老宅地库,立刻带拆弹设备。"他另一只手将苏棠往身后拉,指腹重重碾过她手腕的脉搏,"现在开始,你每呼吸一次,都要让我听见声音。"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苏棠瞳孔微缩——那声音像极了今早裴氏顶楼维修时,工人用扳手拧松螺丝的动静。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霉斑覆盖的通风口边缘,有半截黑色衣角闪过。
"砚砚。"她突然攥紧他西装袖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等下要跑,你记得拽着我。"
裴砚低头,看见她眼尾的泪痣在手机冷光里发颤。
他喉结滚动,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不是跑。"他吻了吻她发顶,"是我抱着你,从这里走出去。"
地库深处传来滴答声。
苏棠数着那规律的响动,突然想起匿名信上的"棋子"二字。
月光从破碎的窗棂漏进来,照在暗门缝隙里,映出墙根一道极浅的鞋印——42码,橡胶底,和今早审讯室里鼠王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她的指甲轻轻掐进裴砚手背。
通风管道里,鼠王盯着掌心的遥控器。
红色数字跳到"09:58",女儿的病历照片还在手机屏保上,苍白的小脸贴着输液管。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将遥控器塞进通风口的铁网后——只要苏棠踏进地库,只要炸弹炸开......
暗门完全开启的瞬间,苏棠的目光扫过地库角落。
那里有团比阴影更浓的黑,正缓缓抬起手臂。无需修改
当地库暗门完全打开的刹那,霉味混着更浓烈的苦杏仁味扑面而来。
苏棠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针尖——墙角那团阴影动了,露出半张泛青的脸,鼠王攥着遥控器的手正剧烈发抖,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
“鼠王先生。”她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不紧不慢裹住那团颤抖的阴影,“你右手小指在抽搐,这是长期握爆破装置留下的习惯性痉挛。可你现在摸耳朵的频率比五分钟前快了三倍——”她向前半步,裴砚的掌心立即贴上她后腰,像块灼热的磁石,“说明你在后悔。”
鼠王的喉结滚动两下,遥控器在指缝间打滑。
苏棠瞥见他手机屏保的光——照片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挂着输液管笑,苍白的小脸贴着医院的蓝墙。
“你女儿的骨髓配型找到了,对吗?”她放轻声音,“可手术费要三百万,暗礁会说只要你炸了苏家老宅,就替你垫上。”
阴影里传来哽咽的抽气声。
鼠王的肩膀塌了下去,遥控器“当啷”掉在地上。
他摸向工装裤口袋的手在抖,摸出的不是武器,而是半张皱巴巴的缴费单:“医生说……再拖三天,小蕊的颅内出血就止不住了……”
“裴氏慈善基金会的账号己经发到你手机。”裴砚的声音像块压舱石,他掏出自己的手机亮给鼠王看,“现在拆弹,手术费、后续治疗,我们全包。”
鼠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棠注意到他眼底的挣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当一个人长期被绝望浸泡,突然触到一丝希望时,连呼吸都会发颤。
她又向前一步,几乎能看清他鬓角的白发:“你女儿叫小蕊?她昨天在病房画了朵太阳,护士拍给我看了。”
鼠王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苏棠知道自己赌对了——今早裴氏安保黑进暗礁会通讯记录时,她特意让林特助调了鼠王女儿的病房监控。
“她画的太阳是粉色的,”她继续说,“她说爸爸是超人,会披着粉色披风来接她。”
“别说了!”鼠王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起伏。
他从腰间摸出拆弹工具包时,苏棠看见他手背有道新鲜的抓痕——是小蕊输液时挣扎着抓的。
“我……我也是被逼的。”他跪在炸弹前,指尖颤抖着拆解导线,“暗礁会拿小蕊的病历威胁我……说我要是不炸了这地库,就往她药里掺东西……”
通风管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工扛着拆弹箱冲进来,军装裤脚还沾着泥土:“裴总!苏氏老宅的地库结构我熟,这炸弹是老式TNT触发式——”他瞥见鼠王正在操作的手,瞳孔一缩,“你让开!这种引线接法十年前就淘汰了,稍有差池——”
“他拆得对。”苏棠按住陈工欲伸的手,“鼠王是暗礁会技术主管,能组装就能拆解。”她盯着鼠王微颤的指尖,“你女儿今天早上吃了小米粥,对吗?护士说她捏着勺子说,等爸爸来,要喂爸爸吃。”
鼠王的眼泪砸在炸弹外壳上,“啪嗒”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扯断最后一根红线时,墙上的挂钟刚好敲响十下。
倒计时屏幕的数字在“00:01”处顿了顿,终于熄灭。
“成了!”陈工抹了把额头的汗,拆弹钳当啷掉在地上。
地库深处突然传来“咔嗒”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靠墙的老榆木柜自动弹出个抽屉,里面躺着台落满灰尘的录像机。
苏棠刚按下播放键,黑白画面就跳了出来——画面里是个穿中山装的老人,正是苏家初代家主苏怀安。
“清姐,我对不住你。”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六十年前暗礁会拿你和棠棠的命要挟我,让我在苏氏的海外账户里做假账……我每天夜里都跪着给你梳头发,可你永远不会知道,你摔下楼梯那天,我手里还攥着暗礁会的威胁信……”
轮椅上的苏清突然捂住嘴。
苏振南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她手背上的老年斑:“妈,爸临走前把日记本给了我。他说,当年你摔下楼梯不是意外,是暗礁会的人推的……”
“振南!”苏清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轮椅扶手上,“我早该想到……当年我总说楼梯陡,你爸非说那是祖宅风水……原来他是怕换了楼梯,暗礁会的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苏棠的指尖抵在唇上。
她看见裴砚悄悄退后半步,给这对父母留出空间。
月光从破碎的窗棂漏进来,照在苏振南斑白的鬓角上,照在苏清颤抖的手背上——原来那些她以为的“父亲的冷漠”,全是藏在西装里的血和泪。
“咔”的一声轻响。
裴砚突然将她拽进怀里。
她的鼻尖抵着他锁骨,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下次再用自己当诱饵,我就把你锁在裴氏顶楼,每天只准看我。”
“那多无聊。”苏棠仰起脸,眼尾的泪痣在他下颌投下小影子,“我还想看你紧张时耳尖发红的样子。”
裴砚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低头吻住她,像吻一块易碎的玉。
地库里的风卷着桂香钻进来,混着苏清压抑的抽噎、苏振南低低的安慰,混着陈工收拾拆弹工具的响动——所有声音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首到苏棠快喘不上气,他才松开一点,额头抵着她额头:“那我就每天紧张你,从早到晚。”
“裴总!苏小姐!”陈工突然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他正蹲在炸弹残骸旁,用拆弹钳敲着地面,“这地库底下还有层!刚才炸弹爆炸的震动激活了机关——”他抬头时脸色发白,“而且……有人刚刚远程启动了什么,信号源……是海外的。”
地库的地砖在陈工手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苏棠摸出颈间的羊脂玉,月光透过玉牌照在地面,映出个模糊的八卦图——和苏氏老宅正厅的地砖纹路一模一样。
裴砚的手指扣紧她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蹭过自己的脉搏,一下,两下,像在数心跳。
“看来,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她对着裴砚笑,眼尾的泪痣在黑暗中亮得像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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