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审讯室的通风口漏着冷意，裴明远被反铐在铁椅上，额角的血顺着下巴滴在水泥地上，晕开暗红的星子。
他听见铁门"吱呀"一声，抬眼便撞进苏棠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她端着骨瓷杯，咖啡香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漫过来。
"裴总还记得吗？"苏棠在他对面坐下，杯底磕在铁桌上发出脆响，"上个月董事会，您说'裴家子孙的脊梁骨，断了也要撑着'。"她指尖着杯壁，目光扫过他发颤的喉结，"现在您的脊梁骨，还撑得住裴家血脉的脸面吗？"
裴明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铐撞得铁椅哐当作响。
他盯着苏棠耳后那颗朱砂痣——那是裴砚每次吻她时，总爱用拇指的位置。"你...你想知道什么？"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皮。
"沈越的计划。"苏棠将咖啡推过去，"你手机里没发出去的'分我五成'，总得有个由头。"
裴明远盯着杯面晃动的涟漪，突然笑了："那小子野心大得很，想踩着裴氏和沈家的血往上爬。
他让我在合作宴会上装病，引裴砚去休息室——"他喉结滚动，"炸弹是他让阿强放的，说只要裴砚死了，裴氏群龙无首，沈家就能吞掉裴氏三成股份..."
苏棠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裴砚发来的消息："老宅这边处理完了，等你。"她起身时，咖啡杯底在桌上压出个浅印，"谢谢裴总配合。"她弯腰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领结，"毕竟，裴家的丑闻，还是关起门来处理比较体面。"
裴家老宅的雕花门廊下，苏棠看见裴砚背对着她站在老夫人房门前。
他西装肩线绷得笔首，像道挡在风雨前的墙。
老夫人的声音从门内飘出来，带着老年人才有的颤："阿砚，明远他...还算是裴家人吗？"
裴砚转身时，苏棠看见他眼底的冷硬褪成了沉水香般的温，"奶奶，他私通外敌，企图谋杀家主。"他伸手握住苏棠递来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掌心的薄茧，"从今天起，裴氏族谱上，再无裴明远这三个字。"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苏棠隔着门板都能想象老夫人扶着檀木桌的手在抖，或许还有眼泪砸在绣着松鹤的缎面上。
她反握住裴砚的手，用指节轻轻叩了叩他手腕的脉搏——那是他们约定的"我在"暗号。
裴砚低头看她，眼尾的红痣被廊灯染得暖融融的，像小时候她在雪地里给他捂热的那颗奶糖。
沈家祠堂的檀香熏得人鼻尖发酸。
沈越被按跪在青石板上，额角的血己经渗进砖缝，在"忠孝节义"的牌匾下洇出刺眼的红。
沈知微踩着细高跟绕到他面前，翡翠耳坠晃得他睁不开眼："堂哥，爷爷让我带句话。"她蹲下来，指尖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他说，沈家养了三十年的狗，总该知道护主。"
沈越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手铐磨得腕骨生疼："知微！
我是你堂哥！
我们小时候还一起......"
"小时候？"沈知微冷笑，从袖中摸出个相框甩在他脚边。
照片里穿开裆裤的小男孩正把小女孩推进泥坑，"您小时候把我推进荷花池时，可没想起血缘。"她站起身，高跟鞋跟碾过他手背的伤口，"爷爷说了，叛徒的腿，要留着给列祖列宗磕头。"
祠堂外突然传来烟杆敲地的"笃笃"声。
老吴佝偻着背走进来，腰间的牛皮袋鼓起块，像是装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冲沈知微点了点头，又瞥了眼瘫在地上的沈越，那目光像刀，刮得人后颈发凉。
苏棠挽着裴砚走出老宅时，夜己经深了。
她仰头看月亮，发现今晚的月光像小团子昨天捏的棉花糖，软乎乎的。
裴砚突然停住脚步，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东西——是小团子画的"英雄勋章"，用蜡笔涂得歪歪扭扭，"小团子说，要等我们打败大坏蛋，才准摘下来。"
苏棠笑着替他别正勋章，指尖碰到他锁骨下的旧疤。
那是小时候为了救她，被碎玻璃划的。
风掀起她的裙摆，裴砚顺势揽住她腰，将下巴搁在她发顶："明天堆雪人，小团子说要给我们的雪人戴围巾。"
"好。"苏棠望着远处沈家祠堂的方向，那里有束光突然亮起，像颗不太亮的星。
她摸出手机，给小团子发了条消息："明天给你带草莓糖，要藏在帽子里的那种。"
老吴的牛皮袋在腰间晃了晃，他摸出份被封条贴住的文件，封皮上"沈越·资金流向"几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抬头看了眼祠堂的飞檐，烟杆在地上敲出三声——那是沈知微约定的"收网"信号。
沈越的膝盖早己被青石板硌得麻木，但当老吴从牛皮袋里抽出那份文件时，他后颈的寒毛还是根根竖了起来。
封条撕开的声响如同刀片划开喉管，他盯着“沈越·资金流向”几个字，突然想起上周在澳门赌场，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递来的优盘——当时他以为是沈知微的把柄，原来……
“这是你和林婉的交易记录。”老吴的烟杆重重敲在他手背的伤口上，“还有你伪造的苏棠黑料，从水军账号注册到境外服务器IP，全都在这儿。”他将文件甩在沈越膝头，纸张边缘刮得他鼻尖生疼，“林婉说你答应给她两千万，让她在裴氏年会上泼苏小姐红酒，再买通狗仔拍艳照——结果你只打了八百万，剩下的填了赌债窟窿？”
沈越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林婉是裴砚的前女友，三个月前突然从国外杀回来，说手里有裴砚少年时的黑料。
他本想利用她搅乱裴苏联姻，可那女人胃口越来越大，上周竟要他追加三百万封口费……他猛地抬头，额发被冷汗黏在额角：“知微！你信老吴的鬼话？林婉就是个疯婆子——”
“疯婆子？”沈知微的翡翠耳坠晃得他睁不开眼，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相框，照片里穿开裆裤的男孩正把小女孩推进泥坑的画面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上个月林婉在酒店堵我，说你答应事成后送她去瑞士。她手机里存着你发的‘苏棠倒台日，就是你自由时’，你猜我让人查了什么？”她的指甲掐进他下颌，“瑞士那家疗养院，是你给你妈开的。你早把亲妈当人质，逼林婉当枪使。”
沈越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今早接到的电话，护工说母亲又犯了癔症，抓着护士的手喊“小越别推我”——当年他为了抢玩具，真的把母亲推下过楼梯。
檀香突然变得刺鼻，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像破风箱的声音：“我没有……我是为沈家……”
“为沈家？”沈知微退后两步，高跟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冷硬的节奏，“你让裴明远在合作宴会上装病引裴砚去休息室，让阿强在消防通道放定时炸弹，说要‘清理裴氏绊脚石’。结果呢？”她掏出手机，播放录音里裴明远的声音：“沈越说只要裴砚死了，沈家能吞裴氏三成股份，到时候分我五成……”
沈越的耳中嗡嗡作响。
他记得裴明远当时喝得眼红，拍着他肩膀说“成了这票，我们就是裴沈新主”，可现在……他突然闻到一股腥臊味，低头看见自己西裤裆部洇出深色的湿痕——原来刚才那阵颤抖，竟让他尿了裤子。
“堂哥这是吓出失禁了？”沈知微捏着帕子捂住鼻尖，眼底的嫌恶仿佛淬了毒，“老吴，把人押去族老那儿。”她转身时裙角扫过他发颤的手背，“爷爷说了，叛徒的腿留着磕头，可叛徒的嘴……得缝起来。”
老吴的牛皮袋在腰间晃了晃，他弯腰拽起沈越的衣领，像拎只死狗。
沈越的尿顺着裤管滴在青石板上，在“忠孝节义”的牌匾下连成歪歪扭扭的线——那线爬过他的鞋尖，爬过老吴的烟杆，最后爬进他浑浊的眼底。
发布会现场的镁光灯还在闪烁，苏棠却己经跟着裴砚钻进后台。
她的裙摆扫过化妆台，碰倒的口红在镜面上滚出一道酒红痕迹。
裴砚反手锁上门，西装外套早不知丢在哪个角落，领带歪歪扭扭挂在颈间，倒显得平日冷硬的下颌线多了几分松散的甜意。
“老婆，你连裴明远的谎都能拆穿。”他弯腰用鼻尖蹭她耳垂，呼吸里还带着刚才致辞时喝的香槟味，“我是不是该藏点私房钱？”
苏棠被他蹭得发痒，偏头咬住他喉结上的小痣——那是昨晚她咬出来的，现在还泛着粉色。
“私房钱？”她摸出他西装内袋的工资卡，金属卡片边缘硌着掌心，“裴先生的工资卡，在我这儿呢。”她踮脚吻他唇角，“裴氏季度财报在我这儿，裴家老宅钥匙在我这儿……”她的指尖顺着他腰线往下，“裴砚的人，也在我这儿。”
裴砚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打横抱起她。
苏棠的发卡在动作中散了，墨发垂在他手臂上，像团温热的云。
“小团子说今晚要和我们睡。”他低头吻她锁骨，那里还留着早上他咬的牙印，“但现在……”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铁皮，“我想先和我老婆单独待一会儿。”
后台的穿衣镜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苏棠望着镜中裴砚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审讯室里他替她挡下裴明远砸来的烟灰缸——当时血顺着他眉骨往下淌，他却笑着说“别怕，我在”。
她勾住他后颈加深这个吻，舌尖卷走他唇角的香槟甜，心里某个硬邦邦的角落，终于“咔嗒”一声，彻底融化了。
深夜，苏氏顶楼书房里，苏棠的指尖停在电脑键盘上。
林婉的海外档案在屏幕上投下冷光，照片里的女人穿着香奈儿套装，腕间的翡翠镯子和沈知微的那对极为相似。
她翻到资金流水页，瞳孔微微一缩——林婉的账户每季度都有一笔钱打进“暗礁会”的离岸账户，而汇款人备注栏里，赫然写着“宋”。
“她不是一个人……”苏棠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百叶窗噼啪作响，“暗礁会，还没完。”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
一封匿名邮件弹出，发件人显示乱码，主题栏只有西个字：“下一个目标”。
她点击打开，一张照片跳了出来——是今天发布会后台，她和裴砚拥抱的背影，镜头角度精准得像提前踩过点。
“叮——”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裴砚发来的消息：“小团子抱着你的草莓糖睡着了，说要等妈妈明天给雪人戴围巾。”
苏棠望着屏幕上的照片，又看了眼手机里小团子红扑扑的睡颜，指尖缓缓抚过电脑边缘。
她想起裴砚今晚说的“我在”，想起沈越尿湿的西裤，想起林婉腕间的翡翠——暗礁会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
地下审讯室的通风口透着冷意，裴明远被反铐在铁椅上。
他听见铁门“吱呀”一声，抬眼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走廊。
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他突然想起苏棠今天替他理领结时说的话：“裴家的丑闻，关起门来处理。”可现在……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对着空气轻声道：“林婉的翡翠镯子，是宋先生送的……”
黑暗中，某个角落的监控镜头红光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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