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苏棠的办公桌上投下细窄的金斑，她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屏幕上的邮件标题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扎进她的神经。
"裴砚......"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喉咙发紧。
昨夜他在顶楼说要当她后盾的模样还清晰得很，可此刻邮箱里那段2003年的监控录像，正将他最脆弱的伤疤血淋淋地撕开。
她想起他偶尔在睡梦里皱起的眉，想起他必须抱着她才能安睡的习惯，想起他说"我从小就知道，太依赖别人会被丢下"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裴砚的消息："早会延后，我让人送了杨枝甘露，温的。"
苏棠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倒扣在文件堆上。
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秒，她瞥见邮件附件的大小——376MB，足够清晰还原那个让裴砚彻底封闭心门的下午。
"苏总。"助理小吴敲门进来，抱着一摞加密文件夹，"周总监的聊天记录截图，技术部标红了异常账号。"
苏棠接过文件夹，指甲在封皮上掐出浅痕。
她翻开第一页，满屏的代码和乱码中，那个标注着"X3-72"的账号像根刺。"用了三层代理......"她低声重复小吴的汇报，指尖划过IP定位栏，"显示在本市？"
"是。"小吴指着截图右下角，"技术部说这个IP在不断跳转，但最后落地的基站就在城南老城区。"
苏棠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裴砚的视频邀请。
她按下接听键，男人西装领口微敞，身后是裴氏顶楼的落地窗，晨光在他镜片上投下冷白的光。
"看到X3-72了？"裴砚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我让技术部定位到具体地址了。"他调出一张地图，红色标记在"明华巷13号"闪烁，"二十分钟前，这个IP登录了林婉私人律师的云端账号。"
苏棠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招标会上林婉捡起碎珍珠时的笑，想起那半张泛黄照片里海皇的脸——原来从三年前海皇坠楼开始，这女人的复仇就己经埋下伏笔。
"我现在去见周正。"她将文件夹塞进公文包，"他女儿的手术安排在下周，我得让他彻底松口。"
裴砚的指节抵着下巴，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我让人跟着你。"
"不用。"苏棠扯了扯耳垂上的钻石耳钉，这是裴砚上周送的，"周正昨天在茶水间掉了眼泪，他女儿在病房里画了'谢谢苏阿姨'的卡片。
心理学上，当一个人对施恩者产生具象化的情感联结......"
"会比利益捆绑更牢固。"裴砚接话，眼底的冰慢慢化了些，"注意安全。"
明华酒店的包厢里，周正正盯着桌上那份烫金合同发呆。
他衬衫领口的纽扣没系，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那是长期熬夜照顾女儿留下的痕迹。
"苏总。"他抬头时眼眶发红，"您说的转学、医疗费......"
"苏氏的法务部己经和圣心医院签了协议。"苏棠将合同推过去，"明天上午十点，您女儿会转去特护病房，主治医生是张景明。"她观察着周正的微表情：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合同边缘，这是典型的"安心"反应。
"他们......"周正突然攥紧合同，指背青筋凸起，"他们让我在设备参数里动了手脚，说只要搞砸招标会，就给我两百万。
可裴总装了双系统......"他声音发颤，"林婉昨天打了我三个耳光，说我是废物。"
苏棠从包里拿出录音笔："现在开始，把你知道的所有对话、转账记录，包括他们怎么联系你的，都说出来。"
周正的肩膀垮下来，像座突然塌了的山。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动："这是他们的加密邮箱，每次联系都用暗语......"
与此同时，裴氏顶楼的技术室里，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像暴雨。
"解出来了！"技术员小郑猛地站起来，"X3-72的注册信息关联了林婉的海外账户，三年前海皇出事时，她用这个账号买过......"
"买过什么？"裴砚的声音像冰锥。
小郑咽了口唾沫，调出一张照片："买过监控设备。"他放大照片，背景里是医院走廊的指示牌，"时间显示2003年5月16日，也就是裴先生被遗弃的前一天。"
裴砚的手指重重按在桌面上。
他调出三年前海皇坠楼现场的照片——林婉跪在尸体旁，耳尖闪着珍珠的光。
再对比招标会上那枚碎成两半的耳钉，连裂痕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裴砚的喉结滚动，"知道当年的事，知道我怕被丢下，所以用这段录像当最后一张牌。"
"裴总，需要报警吗？"小郑小心翼翼问。
裴砚摘下眼镜，用指节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他想起昨夜苏棠递来手机时，指尖蹭过他虎口的温度；想起她仰头笑时，眼尾泪痣在夜色里发亮的模样。
"不急。"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火的刀，"等苏棠拿到周正的证词，我们要让林婉的每一步都暴露在阳光下。"
苏棠合上录音笔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风掀起。
她看了眼手表，十点十五分——陈局通常十点半到招标办，这个时间去，刚好能堵到他。
"周先生，辛苦你了。"她将合同推回，"下午会有司机送你去医院看女儿。"
周正站起身，突然深深鞠躬："苏总，裴总，谢谢你们。"他转身时，西装口袋里掉出张照片——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画满星星的卡片。
苏棠弯腰捡起照片，指尖拂过"谢谢苏阿姨"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她将照片递回去，目光扫过窗外的天空——晴得有些刺眼，像极了招标会那天，林婉按下发送键时的表情。
"该去会会陈局了。"她整理了下西装领口，将录音笔和合同收进公文包。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手机震动起来，是裴砚的消息："林婉的律师下午三点飞巴黎，我让人截了他的护照。"
苏棠勾起唇角，按下电梯下行键。
金属门倒映出她微扬的下颌线，眼尾泪痣在光影里忽明忽暗——这一局，该她出牌了。
招标办的红木门虚掩着，苏棠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利落的节奏。
她抬手时，腕间翡翠镯子碰在门把手上，清脆的声响惊得门内传来一声轻咳——这是陈局惯常的掩饰性动作。
“苏总。”陈局从办公桌后起身，西装下摆压出褶皱，左手无意识地着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
那枚戒指内侧刻着妻子的名字，苏棠上周让人调阅陈局档案时见过。
“陈局。”苏棠将公文包搁在茶几上，坐进沙发时有意让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了闪——这是裴砚送的，也是她此刻底气的体现。
她盯着陈局不断婚戒的手指，轻声道：“林婉是不是还掌握你别的秘密？”
陈局的手指停在婚戒上，喉结剧烈滚动两下。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他额角渗出细汗，连茶杯里的水面都因他颤抖的手泛起涟漪。
“苏总这是……”
“上周三晚十点，您在城南老巷的便利店买了盒胃药。”苏棠取出手机，调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陈局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身侧站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是林婉的私人助理。
“您妻子刚做完乳腺癌手术，她最恨的就是有人打扰您。”
陈局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坐回椅子，椅背撞在墙面上发出闷响：“她……她有我和前妻的合照。”他从抽屉最深处摸出一个黑色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里面有她威胁我的录音，还有三年来她让我压下裴氏招标材料的转账记录。”
苏棠接过U盘时，指腹触到陈局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
她将U盘收进内袋，起身时声音放软：“您妻子的复查报告，苏氏医疗部能安排专家会诊。”
陈局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首到办公室门彻底关上，他才抓起茶杯猛灌一口，茶水烫得舌尖发麻，却比不过心口的灼痛——林婉说过，这是最后一次威胁。
苏棠刚走出招标办大楼，手机便在掌心震动。
裴砚的号码还没接通，小吴的语音消息先跳出来：“苏总，蓝海能源官微刚发声明，说我们和裴氏在‘海王星’项目中数据造假，己向纪检举报。”
她站在台阶上仰头看天，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婉的手段她早有预料，只是这步棋走得比预期快了三天——看来周正的供词让对方乱了阵脚。
“裴砚。”她接通电话，声音里带着笑意，“蓝海的声明你看到了？”
“在看。”裴砚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背景里是技术室的键盘声，“他们买了十个营销号带节奏，热搜前十占了七个。”他停顿两秒，轻声笑了一下，“不过陈局刚把材料传给我了，周正的录音、林婉的转账记录……够他们受的。”
苏棠转身看向招标办大楼，玻璃幕墙映出她微扬的嘴角。
她捏着手机的指节轻轻叩了叩公文包：“让法务部准备反诉，我现在去电视台。”
废弃仓库的铁皮门被风拍得哐当作响，林婉蹲在满地碎珍珠前，指尖拈起最小的那片。
珍珠表面的裂痕像道闪电，和三年前海皇坠楼时她耳尖的那道伤口完美重合。
“白影。”她对着手机轻声呼唤，声音里透着寒意，“苏棠去了招标办，陈局那边可能出问题了。”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一个沙哑的男声：“您要的视频己经做好，她收受贿赂的画面，足够让她身败名裂。”
林婉将珍珠碎片按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水泥地上：“今晚十点，发到她私人邮箱。记住，要让所有媒体同步收到。”她挂断电话，望着满地碎珠轻笑，“苏棠，你以为读懂人心就能赢？当年那个被遗弃的小哭包，现在不也被你耍得团团转？”
裴氏顶楼的会议室里，投影仪蓝光映着苏棠的侧脸。
她盯着屏幕上“白影”两个字，指甲在桌沿敲出轻响——这是林婉所有加密文件里反复出现的代号，技术部查了三个月都没头绪。
“林婉背后有组织。”裴砚将最后一叠资料推到她面前，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得像深潭，“白影可能是个情报网，三年前海皇的死，三年后这场局……他们筹划了太久。”
苏棠翻开资料，最上面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2003年5月16日，医院走廊里，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抱着个纸箱——那是裴砚被遗弃时的随身物品。
她的指尖停在女人耳尖的珍珠上，和林婉今天戴的碎珠弧度完全吻合。
“看来，这场游戏才刚开始。”她合上资料，手机在桌角震动——是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显示“未知用户”，标题只有两个字：“证据”。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将“证据”两个字染成血红色。
苏棠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未读提示，突然想起林婉今天在仓库里的笑——那是猫戏老鼠时，才会有的、志在必得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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