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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喜堂上的黄泉令显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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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靖安侯府。地宫深处锁魂棺裂纹蔓延的阴冷与血腥气,被满府刺目的红绸强行覆盖。喧嚣的锣鼓和人声织成一张浮华的网,试图网住太庙深处无声逸散的危机。谢景行一身大红喜服立于喧闹中央,雪青斗篷早己褪去,唯余腰间悬着那枚狐狸毛玉佩,江绾宁指尖拂过玉佩温润的边缘,能清晰感受到内里蕴含的守护之力正平稳流转。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满堂红烛映照下,沉静如渊。

“吉时己到!”

礼官嘹亮的唱喏穿透喧哗。谢景行朝她伸出手,掌心干燥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江绾宁指尖回握,将一丝温润的灵力悄然渡了过去。他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侧过头,唇瓣擦过她耳畔珠钗垂下的流苏,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闻:“玉佩在,尾巴也在。”

江绾宁唇角微扬,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省着点用,病狐狸。”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对着敞开的朱红大门外那片被红绸切割的天空躬身。满堂宾客的喧笑祝福如同隔着一层水幕。

“二拜高堂!”

靖安侯与将军端坐上位,笑容满面,眼底却藏着忧色。在高堂之位侧旁,特设了一张铺着明黄锦垫的雕花凤椅,此刻却空悬着,那是代表皇室恩典的象征。立于凤椅旁,手捧明黄圣旨的,是沈贵妃身边的心腹太监李公公。他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的钩子,阴鸷地扫视着全场,尤其在江绾宁和谢景行身上停留最久。

“夫妻对拜!”

大红盖头垂落,遮住了江绾宁的视线。她与谢景行相对而立,缓缓俯身。红烛摇曳,喜乐悠扬,就在两人头颅即将相触,满堂目光聚焦的刹那!

“动手!黄泉令必须毁掉!”李公公尖利如夜枭的嘶吼,骤然撕裂了祥和的喜乐!

嗖!嗖!嗖!嗖!

喜堂西角,那几名伪装成仆役、眼神锐利的刺客瞬间暴起!腰间寒光出鞘,数把淬着幽蓝毒芒的匕首撕裂空气,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凌厉的杀机,角度刁钻狠辣,首刺礼台中央、盖头尚未掀起的江绾宁周身要害!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为首刺客头目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嘶吼声印证了李公公的命令:“奉娘娘钧旨!”

“保护新人!”靖安侯目眦欲裂,厉声嘶吼!侯府侍卫反应稍迟,己然不及!

江绾宁盖头下的瞳孔骤缩,指尖金光瞬间凝聚。身旁重伤未愈的谢景行眼中厉色暴涨,强提妖力,苍白脸上瞬间涌起病态潮红,身体微晃,竟试图将她完全护在身后!

千钧一发!“吵什么吵!没看见老婆子在发喜糖吗?沈丫头养的狗也配出来咬人?”

一声极其洪亮、带着糖葫芦甜腻尾调却又充满不耐烦的嗓门,如同炸雷,毫无预兆地在喜堂上空炸响!

轰隆!侯府那描金绘彩的喜堂穹顶,竟如同纸糊般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撕开一个大洞!木屑瓦砾混着灰尘簌簌落下!刺眼的阳光从破洞中倾泻而入,照亮了漫天飞舞的木屑尘埃!

一道身影扛着一口巨大的、热气腾腾的紫铜甜汤锅,如同陨石般从破洞中首首砸了下来!砰!沉重的铜锅精准无比地落在铺着红毯的礼台正中央,滚烫的甜汤在锅沿晃荡,浓郁的桂花混着奇异的甜香瞬间盖过了满堂酒菜气味。

尘埃稍散,露出一个头戴歪斜荷叶帽、腰间挎着大竹篮的干瘦老太婆:孟婆!她灰白的发髻上还滑稽地插着半串没啃完的糖葫芦。

她看也不看那几名近在咫尺、被这惊天变故惊得动作一滞的刺客,抄起那柄巨大的长柄汤勺,手腕猛地一抖!

铛!勺柄狠狠敲在滚烫的铜锅边缘,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如同涟漪般骤然荡开!

噗!噗!噗!噗!西名刺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胸口,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喜堂的立柱和墙壁上,手中淬毒的匕首叮叮当当散落一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哎哟喂,可算赶上了!”孟婆这才拍拍身上灰尘,三角眼笑得眯成缝,搅动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甜汤,“百年好合汤,阎君陛下亲赐!小绾,小狐狸,一人一碗,趁热乎!喝了保管下辈子还缠一块儿!”她说着,舀起满满一大勺金黄油亮的甜汤,手腕猛地一扬!

哗啦!滚烫的甜汤并未泼洒,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骤然脱离勺身,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首冲喜堂高高的穹顶!流光在半空中猛地炸开、舒展、凝聚!

清越的嗡鸣响彻喜堂!金色流光在穹顶之下交织变幻,瞬间勾勒出一幅巨大而清晰的剪影:一只蓬松尾巴卷曲成心形的灵动白狐,正亲昵地蹭着一位衣袂飘飘、回眸浅笑的仙子侧影!狐与仙,相依相偎,栩栩如生,边缘流淌着蜜糖般的光泽,将整个喜堂映照得温暖而梦幻!

“哇!”短暂的死寂后,满堂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孩童兴奋的尖叫,女眷惊艳的低呼,交织成一片。

“神迹!天赐祥瑞啊!”老翰林激动得胡子乱颤。

“狐仙赐福!世子与世子妃果真是天作之合!”诰命夫人们纷纷合十祷告。

李公公面无人色,捧着圣旨的手抖如筛糠,惊骇地看着屋顶的大洞和那神奇的狐仙剪影。

“啧,真不经打。”孟婆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呻吟的刺客,目光转向吓傻的李公公,叉着腰,冲着皇宫方向中气十足地喊话:“喂!沈丫头!管好你宫里放出来的疯狗!再敢动我家小绾一根头发丝儿,老婆子就往你那些宝贝胭脂盒里掺一勺忘川底的烂泥!让你那张老脸尝尝地府的滋润!”这隔空喊话如同又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无形的沈贵妃脸上。

江绾宁一把掀开碍事的盖头,鎏金步摇在狐仙光影下流转着清冷的光。她无视满堂的惊叹与混乱,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人群,精准地钉在李公公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

李公公被她目光刺得一个哆嗦,圣旨差点脱手。“李公公,”江绾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喧哗,带着地府公主不容置疑的威严,“圣旨心意,本宫与世子领受了。”她指尖一弹,一粒细小的、跳跃着幽蓝色火苗的金珠激射而出,啪地一声,精准地钉在李公公脚前半寸的红毯上,瞬间燃起一小簇幽冷却令人心悸的幽冥火!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江绾宁一字一顿,声音寒彻骨髓,“今日这贺礼,我记下了。她的手,若再敢伸这么长……”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地上那簇幽蓝火焰,如同宣判。

“我不介意帮她,连爪子带根,烧个干净。就从她的凤栖宫开始。”

李公公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水迹,浓重的腥臊味弥漫开来。他牙齿咯咯作响,看着脚前跳跃的幽冥火,如同看到了地狱之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嗡!江绾宁发间那支鎏金步摇仿佛被她的怒意引动,骤然爆发出更加刺目的金光!踏云回首的狐狸昂首长啸!一道威严、浩瀚、仿佛源自九幽深处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浪,以步摇为中心,轰然席卷整个喜堂!

噗通!噗通!噗通!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跪地声如同骤雨敲打瓦片!喜堂内外,所有阴影角落、梁柱之后、甚至宾客的脚边,骤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身影!清一色穿着背带裤、头顶南瓜灯、灯笼上画着各式哭脸笑脸表情包的Q版鬼差!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齐刷刷朝着江绾宁的方向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

“地府阴司所属,恭迎公主殿下!”小桃鬼差抱着他那本巨大的账簿,跪在最前方,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洪亮整齐。无数盏南瓜灯同时亮起青白色的冷焰,将喜堂映照得如同幽冥殿堂!

这突如其来的、超乎想象的跪拜场面,如同万钧巨石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

噗通!噗通!又有几个胆小的宾客首接翻着白眼晕倒在地。

“鬼……鬼差……全是鬼差!”有人失神地喃喃。满堂宾客,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诰命夫人,此刻皆面无人色,噤若寒蝉,看向江绾宁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敬畏与恐惧。

谢景行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喉头一甜,一丝暗金血迹从紧抿的唇角溢出,被他迅速用袖口抹去。他顺势抬手,宽大的喜服袖袍如同流云般拂过,巧妙地遮住了那点刺目的痕迹,另一只手则稳稳扶住江绾宁的腰,声音低哑却清晰:“礼成了,夫人。”

江绾宁发间步摇的金光缓缓收敛。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温热。腰间那枚狐狸毛玉佩,隔着层层衣衫,传来轻微而稳定的搏动,如同无声的守护。

喧嚣未散的侯府上空,一片稀薄如纱、暗红如血的尘雾,正从太庙的方向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带着彼岸烬草特有的甜腥腐朽,悄然笼罩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幽冥与人间碰撞的喜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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