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珩的瞳孔骤然一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连带着她的目光也像刀刃一样的锋利。
厉景珩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慌张，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他睡着的这个时候。
一定是他说梦话了。
清晨的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朦胧的轮廓。
他突然就不敢看她的眼睛了。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声音干瘪地不像话。
“你知道了？”
他脑子里幻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只能哑着嗓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珩哥！你终于醒了！”
江妄推门而入，他的声音打破了病房里面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提着粥和包子，嘴里面咬着油条，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凝固的紧张。
塑料袋在他手中发出窸窣的声响，热气腾腾的早餐突然就变得不合时宜起来。
不是，这啥情况啊？
这屋子里面怎么这么冷啊？
比停尸房还冷！
有问题！
“唉呀，我忘了买豆浆！我再下去一趟！”
江妄几乎是跳着后退两步，他转头就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病房又安静下来。
沈荞西的声音很轻，“厉景珩，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么。”
他下意识地回应道：“当然可以。”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后背一动就突突地疼，昨晚大夫把他的焦肉剪了下去，又替他缝合了伤口。
他倒抽一口冷气，那伤口像是被火燎过一般。
他的额角瞬间就沁出了冷汗。
“别动，老实躺着。”
“好。”
沈荞西这句话像按下暂停键。
厉景珩立马就不敢动了，他现在摸不着她是什么情绪。
只能乖乖听话照做，哪怕她现在让他不喘气，他都能硬憋住！
消毒水中又掺杂了些许血腥味，一定是刚才他随意乱动，伤口又裂开了。
沈荞西的眉头微微蹙起，胸口又泛起了一阵酸疼。
厉景珩根本就不敢说话，只能安安静静地等她开口。
就像是等着老师提问，双手抱臂，一动不敢动的小学生。
“你叫什么名字？不是厉景珩，而是你的真实名字。”
空气又凝固了几秒。
厉景珩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在他还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
“……厉沉舟。”
沈荞西惊讶道：“…….你是商霆年的弟弟厉沉舟？SL集团的厉沉舟？”
病床上的男人轻轻点头，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让沈荞西感到一阵眩晕。
她突然想起那些商界的传闻——关于SL集团深不可测的背景，黑白通吃、神秘低调、连一张公开照片都搜不到的男人，竟然就躺在她面前。
见她沉默，厉景珩艰难地撑起身，声音低哑：“不管我是谁……在你面前，我只是厉景珩。”
“所以拍网剧，当男主角也是你的手笔？”沈荞西脑子转的飞快，凭借他的身份，想做什么不行？
她继续追问：“秦正导演选我当女主角也是你安排的？”
厉景珩点了点头，语气还有点委屈：“我只想让你凭借自己的实力翻红，我也想离你近一点，谁叫你睡了我以后，总是想跑。”
沈荞西：“……”
沈荞西其实当时也奇怪，凭借她的人设，怎么会无缘无故得到秦导的青睐。
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她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他老实回答：“三年前。”
“然后开始一点点地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空气凝滞得仿佛连点滴声都消失了。
向来杀伐果断的厉景珩，在这一刻突然心慌地不行。
就跟等着枪决的犯人一样。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了一团。
“姐姐...”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试图解释：“那场大火后，我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
他垂下眼睛，避开她泛红的眼眶，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自己的愧疚感。
“我冲出去找人救你，结果在半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来...”他声音哽了一下，“己经过去整整七天。警察说仓库烧得什么都不剩，他们让我描述你的样子...”
一滴汗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可我竟然...竟然该死地忘了。”
他猛地攥紧拳头，“无论我怎么拼命地回想，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沈荞西的呼吸一滞。
“首到三年前，”他忽然抬起头，眼底涌动着晦暗的光，“在视频里看见了你…...那些丢失的记忆突然就回来了，我终于记起来了你的样子。”
“可我...不敢去认你。”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怕看到你眼里的怨恨，怕你问我为什么没来救你...…我调查不到关于那年绑架案的任何线索……”
他忽然伸手想碰一碰她，手又在半空僵住，缓缓收回。
厉景珩艰难地扯了扯唇：“我更怕有一天你会喜欢上别的男人，所以我才会卑鄙无耻地接近你。”
“你怪我么？”
怪他？
怎么会？
这个笨蛋！
沈荞西的心像一块酸胀的海绵，正一点点地吸足了水。
那块海绵在不断地膨胀，挤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心早就被那场大火烧成了灰，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了。
可是，今天……
她咬了咬唇。
轻声叫了他的名字：“厉景珩。”
“我在。”
她说：“对不起。”
厉景珩愣了一下，声音发紧：“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我的错，是我没有—”
“不是的。”
沈荞西打断他，她用尽全力也没有把自己的眼泪逼退。
“……当年的绑架案是我设计的。”
“是我给你指了一条最远的路……是我骗了你，我其实根本就没有被绑架，我只是想把你支开。”
“那场大火也是我放的，就是为了销毁所有痕迹。”
“你心心念念想救的人，其实是害了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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